他結束了初次第二形態化形之後,這些狂熱的家夥勉強能夠專心工作,繼續之前忙碌的事務。
巫盞這兩天沒有再和之前那樣,日常和元帥聊天相處,算是在躲避。
那天巫盞在軍部的占卜結果,幾乎明示了調查的方向。
賴以生存的東西,排除空氣和水源之類,就隻剩下食物。而星際人民長久以來的食物隻有單調的一種,那就是營養液。
這個東西太過稀疏平常,卻又關係著家家戶戶的生存。這麼多年時間裡,聯邦帝國早已經形成了完整的研究生產流通體係,所有供應商都被嚴格登記,每一批營養液都要經過檢驗,達標之後才能流入市場。
營養液已經形成了固定的配方和口味,很少有人對此進行研究。因此提到科研試驗,很容易下意識忽略這方麵。
被巫盞提醒之後,官方很快順著這個方向重新開始調查。
至於他和艾爾維斯……
原本某種情緒已經變得越發濃烈,窗戶紙處於要破不破的狀態。
不過因為前幾天的沒穿衣服化形事件,巫盞被躁得亂糟糟的,有些逃避和艾爾維斯的相處。
巫盞晃動著手裡的幾顆小石子,輕車熟路地推演著新的卦象。
不過這次的占卜結果,似親非親之人……直白點說,就是有一位沒有羈絆的血親,不是最終目標,但了解內幕。
或許他名義上的父親能夠提供一些線索。
巫盞斂眉沉默許久,卡著艾爾維斯結束工作回到家的時間,敲響了大門。
艾爾維斯顯然對巫盞的主動登門有些驚喜,眼睛亮了一些。
元帥先生自然能夠察覺到巫盞的回避,他不敢細問,隻敢旁敲側擊地送東西刷存在感和哄人。現在立刻趁著這個機會低聲下氣地哄:“小巫,那天是我不對,你彆生氣好不好,彆躲我。”
“我沒生氣。”巫盞頓了頓,“也不用道歉。”
那天他確實有些難得的羞赧,但真的要細究的話,元帥的所有反應其實都是克製禮貌的,給出了最大的尊重,他本人似乎也沒有對元帥生氣。
就像是已經把艾爾維斯納入了一個比朋友更親近的範圍,所以不會對此生氣。
他們彼此之間的經曆太獨特,從相識開始共同經曆了太多的事情,以至於時常讓巫盞忘記他們隻不過認識了短短幾個月,忍不住交付更多的信任。
艾爾維斯笑了笑:“好,小巫有什麼事嗎?”
巫盞無意識地握了一下拳:“或許有人能夠提供線索。”
“嗯?”
巫盞一字一頓:“我父親。”
……
霍臨和爺爺接到寶貝小巫的通訊時,有些不敢置信。再次確認過後,連忙安排他們父子倆的見麵。
霍老爺子一邊安排,一邊忍不住擔憂巫盞。
他膝下三個兒女,最讓他失望的就是巫盞的父親,他的二兒子霍岩。
霍家能力特殊,哪怕最近百年少有出現擁有特殊能力的人,也還是秉持低調的作風。
但霍岩不甘心低調,早年偷偷利用自己的身份進行灰色交易,差點造成重大事故。雖然後來洗心革麵,霍老爺子始終和他關係不太好,霍岩也乾脆單獨發展。
那天他撥打通訊過去質問他究竟做了什麼,霍岩那邊居然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他提示了巫盞的名字,他才呐呐了一聲,說那可能是我的兒子。
老人當場被氣了個夠嗆。
不過經過提醒,霍岩也終於意識到巫盞就是自己的兒子,是記憶裡那個女人為他生下的孩子。
霍老爺子謹遵寶貝小巫的意願,攔著霍岩,不讓他去見巫盞。不過人也在首都星,安排起來倒也很快。
第二天,雙方在霍家名下的某棟大樓碰麵。
知情參與的人不多,隻有霍家三人,巫盞這邊則是帶上了元帥。
巫盞推開會客套房的門,立刻有個精心打扮西裝革履的男人湊到了他麵前,語氣討好:“小巫,爸爸終於見到你了。知道你是我的孩子之後,我一直想聯係你,前幾天想先跟你聊聊的,但是賬號被你拉黑了。”
原來那些騷擾賬號是他父親。
巫盞沒什麼愧疚地說:“我沒注意。”
巫盞打量著眼前的中年男人。
男人很高,眼角有些皺紋,但確實長相英俊,氣質是儒雅,甚至是彬彬有禮的,他母親會沉湎於他,似乎也說得過去。
他的父親確實是他的心結之一,是他不幸童年的罪魁禍首。他曾經一度不願意承認他的存在,後來知道他也在這個時空,也不想見他。
但現在看到這位生理學上的父親,巫盞比他想象之中更加平靜。
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有了朋友,也有了真正把他放在心上關心寵愛的家人。
巫盞隻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喊人父親:“初次見麵,霍先生。”
“我……小巫,很高興見到你,對不起,之前一直沒有參與你的成長。”霍岩苦澀地看著這個優秀的孩子。
這種時候太多人打擾是不太合適的。其他幾人把空間留給父子倆,到了客廳門口,隨時準備進去幫忙。
巫盞表情沒什麼變化:“既然現在愧疚,當時為什麼要丟下我們呢?”
他的問題太過直白鋒利,幾乎沒有給彼此留情麵。
霍岩張了張嘴,沒有找到辯解的話。
他確實丟下了當初的伴侶,也丟下了未曾謀麵的孩子,這是他無法辯解的事實。
巫盞也沒想真的得到答案。相比父親的解釋,他更好奇穿越的機製。
這麼幾句話接觸,霍岩顯然不知道他自己曾經去過遙遠的過去。
巫盞懶得喚起父親的記憶,沒有提到他們實際上相遇於另一個時空。
他問:“你還記得在哪裡認識她的嗎?”
霍岩有些奇怪地皺眉:“記得,在街道上碰到的,是什麼星球來著……我好像不記得了。”
巫盞若有所思:“那你怎麼走的?”
霍岩訕訕地說:“我記得是飛行器。”
“你不記得究竟是哪裡,但你知道有她的存在,也知道她有孕,那你後來沒有找過她嗎?”
這個問題同樣尖銳直白。
霍岩抹了一把臉,還是決定說實話:“我……我當時其實想讓她打掉的,我沒想到還是……”
巫盞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控製自己壓下情緒。艾爾維斯在門口焦急打轉。
巫盞掀起眼皮:“所以你不知道她的情況如何,就丟下她走了?”
“我……當時的情況我不太記得了。但我沒有想要丟下你們。隻是後來失去了你們的蹤跡。”霍岩急切地說,“我有想過找你的母親,但是方位模糊,沒有找到。”
所以在徒勞的嘗試過後,就再也沒有努力,隻當那是某個奇遇。
隻不過後來他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失去了自然生育能力,也時不時會想起那個讓她流產的孩子。
霍岩的懺悔在巫盞的一個個問題下,顯得格外蒼白可笑。
巫盞垂下眼,大概拚湊還原出了當初的情況。
霍岩因為時空穿梭,意外到了古藍星,邂逅了他的母親。他仗著有千萬年的超前經曆,有完全碾壓古藍星的資本,輕易地哄騙了一個女性的心。
然後在某個契機下返回了星際,在某些時空力量下丟失了對於藍星的記憶,痛痛快快活了這麼多年。
巫盞看著眼前的父親。
他們見麵了不過十分鐘,他已經失去了耐心,也掐掉了最後的期冀。
今天這場真正的見麵,算是讓他打消了最後的一點執念。
“我錯了,小巫,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以後會儘父親的責任,你想要什麼我都會努力給你,我現在也積累了一定的資本。”霍岩看著冷冰冰的孩子,拿出一大疊文件,心裡還是沒什麼底。
“你不如想想怎麼對巫微雪道歉,你最對不起的人是她。”巫盞不為所動地直視著他的眼睛,語氣冷淡,“我母親在我五歲的時候就走了,她沒有一天是快樂的。”
霍岩有些錯愕,愣在原地。
巫盞的眼神帶著嘲諷:“你當她是過客,是消遣的奇遇,她念了你一輩子,到死都在喊你。”
愧疚終於蔓延至整顆心臟,如潮水一般擠壓上來。霍岩不敢去想象巫盞和他的母親究竟度過了什麼樣的日子。
霍岩囁嚅著,說不出辯解,艱難地說:“……是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
他試圖祈求原諒:“小巫,我會努力補償的,給爸爸一個原諒的機會可以嗎?”
巫盞盯著他看了一會,乾脆地拒絕。
“不。”
在巫盞心裡,他的長輩是他師父,是園長雷蒙德,是霍家老爺子,是科研院那幫老人,甚至是那些大佬們的父母。
唯獨不是他的父親。
遲來多年的懺悔與父愛,對他而言,一文不值。
見父親還想說什麼,巫盞略過這個話題,公事公辦地說:“不用再說這些了。今天還有彆的事情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