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中也有專門的士兵,擊退了無數前來騷擾的敵人。
船隊在徹底走出大明之前,在福建有過停靠。
之後一路南行,到過占城、爪哇。
沿著海岸線繼續向南,穿過滿刺加,也就是現在的馬六甲海峽。
進入了印度洋後,到過錫蘭,最後抵達古裡。
沿途路過的這些國家,除了錫蘭的冷遇,以及爪哇的內亂之外。
鄭和的船隊到達這些國家的時候,鄭和都會帶來大明天子的“賞賜”。
薑煙看著一箱一箱的財寶被送出,也看到一箱一箱的海外珍寶作為“朝貢”被送上船。
在古裡將帶來的大明瓷器和綢緞珠寶這些賣出去後,又采購了一批當地的東西裝載上船。
這一次的遠航之行便到了返航的時候。
而這一次回到大明,途徑滿刺加的時候,鄭和還率領船隊活捉了海盜陳祖義,將他帶回了大明懲治。
這一次的出航,用了兩年的時間。
兩年的海上航行,從前那個麵冠如玉的鄭和,也被海風吹得皮膚粗糙許多。
看著近在咫尺的大明,鄭和突然道:“薑姑娘眼中的大明是什麼樣子?”
薑煙看向他,看著前麵的港口,還有熟悉的衣服和港口上正在等待著他們入港的官員們。
她抬頭看明朗的天空,說:“我眼中的大明,就像是這片大海。”
它廣闊。
有平穩的海波,也有滔天翻滾的巨浪。
平穩海波的時候,底下或許暗流湧動。
翻滾巨浪的時候,危險可能和機遇並存。
大明,就像大海。
鄭和的模樣滄桑了不少,眼神卻比從前的銳利,多了幾分沉穩。
聽到了薑煙的回答後,卻沒有做出自己的答複。
隻是看著港口,麵上露出自信的笑意。
從永樂年出發,一直到永樂十九年。
鄭和六次遠航,意氣風發。
在東南亞一帶,至今都有許多與鄭和有關的遺跡。
可一切的風光,在鄭和第六次返航回到大明後,便儘數消失。
多年的航海,儘管促進了大明的出口量,財政收入補充。但鄭和的遠航,主旨並不在貿易,而是在“賞賜”。
薑煙看著鄭和被官員們風光迎回,但緊接著剛才還對他露出笑意的官員們,就在朝堂不斷上奏。
船隊每次帶走的財寶無數,可帶回來的“朝貢”價值卻遠遠不及。
喧鬨的朝堂上,站在末端的鄭和在這一刻,從風光的航海使臣,變成了眾矢之的。
那些文官們不敢指責皇帝,便將所有的責難都指向了鄭和。
鄭和始終沉默,就站在那裡。
不曾為自己辯解過隻言片語,隻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這一次的返航,最終帶給鄭和的,是長達十年的落寞。
隨著朱棣的駕崩,屬於鄭和的時代也跟著一並落幕。
這十年裡,他不被仁宗所喜。又礙於鄭和是先帝親信,將他派去南京。
鄭和一身輕裝登船,前往南京。
同樣是站在船頭。
薑煙上一次見到他這模樣的時候,還站在巨大的寶船上。
這一次,卻在一艘連船隊中的糧船都比不上的小舟裡。
已經五十出頭的鄭和在十幾年的海航中,年輕時候俊朗的容顏不再。
隻頭發打理得平整,還能看見其中的銀絲,而常年掛在腰間的那把劍,也早已被他放下。
感受到小船順流而去,鄭和喃喃:“江南閒煞老尚書。沒想到,我也成了閒人一個。”
遷都北平後,南京儘管還有“陪都”的名義,甚至還有一套完整的官員機構。
可被安排來南京的官員,大家都清楚。
隻有被皇帝厭棄了的人,才會出現在這裡。
薑煙提著裙子坐在他旁邊。
兩岸江潮起伏,這隻小船遠不如寶船來得舒服。
隻是不等薑煙回答,鄭和自顧自道:“是我庸人自擾了。”
他苦笑,眼底卻逐漸釋懷。
一朝天子一朝臣。
既然如此,就當他的閒人好了。
可他也沒當上閒人。
十年後,宣宗繼位,鄭和第七次下西洋。
這一次,鄭和拒絕薑煙上船。
他隻是在船頭對著薑煙招手揮彆,像是在與相識多年的老友做最後的告彆。
卸下多年的長劍再次係在腰間。
他站在船頭,一如從前抽出長劍,聲音依舊洪亮有力。
隨著一聲“出發”,雄偉的寶船帶著六旬的鄭和再次起航。
而這位真正的海洋之子,最終在第七次的航行返航途中離世。
薑煙就站在港口,看著船隊返航。
這一次,他魂歸大海,與遊魚為伴,乘浪遠去。
寶船上再也沒有那個持劍立於船頭的身影。
薑煙站在船邊,也等不到那個熟悉的人下船。
可她知道。
鄭和一定去了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在那裡,他抗擊海上風浪,與懶婦魚並行,躍出海麵,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