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結束之前, 薑煙仿佛看到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裡,朱祁鎮穿著那聲明黃色的龍袍,沉默著坐在一個錦繡華服的女人。
兩人聽著小太監回稟。
“於大人家中並無什麼錢財, 最值錢的便隻有郕王賞賜的蟒袍和寶劍。”
堂內陷入死寂中。
隻許久後, 那個華服女人有些慌張,又有些心虛的說:“於大人對社稷有功, 何至於此呢!”
朱祁鎮隻是雙手扣緊膝蓋, 一言不發。
薑煙冷笑,不願意再看這對虛偽的母子。
第一次幻境,結束。
——
從幻境出來, 薑煙眼神複雜的看向於謙。
穿著紅色官袍的他倒是對自己的結局沒什麼太大的感觸。
就是重重的歎了口氣, 隨後沉默著離開。
朱元璋伸手下意識想要叫住他, 被旁邊的馬皇後攔住。
馬秀英稍稍搖頭, 眼神示意朱元璋現在最好不要去打擾於謙。
“我就是……”朱元璋不知該怎麼說。
從彆人的口述中聽土木堡的事情,與自己親眼所見, 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看著幾十萬明軍枉死,再看大明風雨飄搖, 瓦剌人直接打到了京師。
這是朱元璋、朱棣甚至朱瞻基都從未想過的。
朱棣的“天子狩邊”,除了要掌控兵權之外, 他更多的是希望可以有一日打入草原, 擴張領土。
從未想過,會有後人竟然引狼入室, 京師都險些不保。
徐達幾人也看得出來這裡的事情不對, 他們在幻境裡同樣都看到了土木堡的全部過程。
若是沒有朱祁鎮的錯誤指揮,沒有王振最初的慫恿。
這場仗,以英國公的作戰經驗,就算不能贏, 卻也不至於慘敗到如此地步。
當然,他們也看得出來。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也不是非要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朱祁鎮的頭上。
從朱瞻基在位的時候,大明接收草原信息的準確度就降低了。
相比朱元璋和朱棣時期,本就有所減弱的軍事力量,再遇上了一個當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這才有了土木堡之變。
“薑姑娘,你也留下吧。”
見徐達等人離開,薑煙也準備走。
朱元璋突然開口,叫住了薑煙。
後院裡,隻剩下朱元璋祖孫幾代人,以及薑煙。
朱祁鎮之前就被打得滿腹委屈,現在再被朱元璋等人這麼盯著,他也有些受不了了。
“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我後來……”
“後來什麼?”朱元璋皺著眉,眼底滿是匪夷所思。
他自認也不是個什麼好人。
好人當不了皇帝。
卻從未想過自家後人裡會出一個如此無恥的庸才。
“你想說,後來給他洗刷冤屈了?”朱元璋譏諷:“那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滾!我朱家沒有你這樣的子孫。滾!”
朱元璋脾氣上來,打都懶得打了。
有的救的孩子,打一打還能掰回來。
這種是徹底廢了。
趕出去!
朱元璋說完,就要帶著馬秀英離開。
誰知,朱祁鎮梗著脖子,還滿臉不屈的說:“我是天子!他們卻將我丟在瓦剌,改立郕王為帝。我那麼那麼想回家!他算個什麼弟弟?我都求他了,卻一直不讓我回去。難道他還要我跪在他麵前嗎?”
朱祁鎮咬著牙,心中憤恨委屈,卻不敢對著朱元璋等人,而是將怒視的目光投向薑煙。
薑煙都氣笑了,對上朱祁鎮的眼神,再看旁邊顯然也在憤怒中的朱棣,和低著頭沒有說話的朱瞻基,就連脾氣最好的朱標也滿是怒色。
“我可以說話嗎?”
薑煙問朱元璋。
朱元璋點頭。
他讓薑煙留下,是因為若非薑煙,他們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儘管這些事情已經有史書蓋棺定論,朱元璋還是想在薑煙這個後世人的麵前表態。
朱家對於有這樣的子孫,同樣是不恥的。
“你說你知錯?你什麼時候知錯了?”薑煙對上朱祁鎮怨恨的眼神,毫無懼色。
她還不至於怕了一個隻會欺軟怕硬的慫包。
“處死於謙後,為他收屍的是同知陳逵。一年後,於謙養子於康將他葬於西湖台山。而這期間,你讓於謙的獨子發配山西龍門,兒媳邵氏發配山海關。直到你的好兒子繼位二年為於謙平反,於冕才得以回來。”
“你知錯了?你處死石亨,解決曹吉祥之後,不是沒有機會‘悔改’,隻是為了你的複位名聲,便當做什麼也不知道。你的皇位坐得倒是心安理得!現在不敢對著其他人撒氣,倒是隻敢瞪著我!天子?”
薑煙還是頭一次這麼生氣。
無數忠骨亡魂在狼山上遊蕩的時候,朱祁鎮卻在皇宮當著他的皇帝。
不過是晚年廢除了殉葬製度,難道還要人為他大書特書嗎?
朱祁鎮不敢對著朱元璋發泄情緒,更不敢對著朱棣和朱瞻基表露自己的不滿。
可在他眼裡,薑煙算個什麼東西?
不過是一介草民,竟然還敢對他指手畫腳?
“你閉嘴!”朱祁鎮大吼:“我就是天子!朱祁鈺不接我回來,還廢了我兒子的太子之位。是他野心昭昭,將我關在南宮七年!七年啊!”
“你跟朱祁鈺就是一夥的。你以為他是個什麼好東西嗎?寵妾滅妻!就因為兒子,廢了汪皇後,倒是要立個什麼杭皇後。他就是為了太子之位連夫妻情分都不要了,他算個什麼東西!”
朱祁鎮剛說完,一直坐在後院石凳上的朱瞻基猛地起身,一腳踢在朱祁鎮的胸口,將他踹飛出去二米遠。
“朱祁鈺寵妾滅妻不是個東西。我呢?”朱瞻基麵色平靜的看著朱祁鎮。
他對他們母子還不夠好?
頂著朝堂壓力,頂著母親的不解,也要給他們母子一份體麵。
可結果呢?
他們母子是如何糟蹋大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