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至長安學習醫術,還小有所成。
“我受祖父影響頗多。既然我有一身才華,自然渴望濟世為民。學醫,救一人、數人、數十人。可我若是可以成功步入仕途,那我便可以救百人、救千人、救萬人!”
王勃看著那個手捧《黃帝內經》認真研讀的自己,對薑煙說:“隻是我忘記了。那是官場,不是我家。我麵對的也不再是父兄,而是天子,是官員。”
薑煙聽出王勃語氣中的落寞。
空有一腔報國誌,奈何宦海沉浮,他始終不懂人情世故。
十三歲的王勃,就已經用一篇《上絳州上官司馬書》著手扣響求官的門扉。
直到王勃十六歲,一篇《乾元殿頌》讓他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了李治眼中。
李治看過之後大為驚歎,尤其是得知王勃不過十六,更是以奇才稱讚。
就此,王勃正式踏入仕途。
“十六歲啊。”薑煙在一旁看著都忍不住驚歎。
這是彆人的十六歲吧?
而且十三歲就有了報國誌向。
儘管不絕對,但在薑煙所處的時代,十三歲連初中都沒有畢業。
“您真是……”薑煙甚至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描繪自己的心情。
她從前聽說過不少有關神童的報道。
這還是薑煙第一次看到神童。
那時的王勃,意氣風發,最是少年好風光。
縱然與友人分彆,都能揮毫寫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詩句。
“那時,我得意驕傲。以為整個長安最聰明的人莫過於我,以為自己占儘了天下的才情文氣。”
王勃看著與朋友道彆的自己。
十幾歲的年紀。
那麼的朝氣蓬勃。
旁人汲汲營營大半生,還比不得他三年。
王勃多驕傲啊。
他以為再過幾年,就能在皇帝麵前彰顯自己的政治主張,就能完成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夢想。
可這世上的事情哪裡有這麼美好?
王勃更忘記了。
長安從來都不屬於他。
因為《乾元殿頌》而得李治賞識,後經主考官推舉,王勃入沛王府擔任修撰一職。
又因為一篇《檄英王雞文》,王勃因此被李治痛斥居心不良,被趕出沛王府,逐出長安。
從前多威風神氣的來。
此刻走得就有多狼狽。
熱鬨的長安城,背著行囊與熱鬨背道而馳。
這座長安城,從來都不曾屬於王勃。
他留下的痕跡,很快會被其他文人所取代。
王勃和薑煙走在那個身影背後。
將將及冠的青年脊背挺直,每一步都是不甘心。
他還未完成自己的夢想,便要因此狼狽離場?
薑煙舔著乾澀的唇瓣,許多話堵在唇齒間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說王勃的狂傲,說他忘乎所以,連“檄文”這樣的字眼也敢用嗎?
還是說,有些人或許天生就不適合官場?
好像說什麼都不對。
王勃求官,為得根本不是權勢。
他想要的,是一展自己的政治抱負,想要濟世。
“多可笑。”王勃突然開口。
看著自己的背影,低笑著嘲諷:“我連自己都救不了。何談濟世?何談救人?荒謬!這太荒謬了!”
王勃再抬起頭,雙眼通紅,一把抓住薑煙:“薑姑娘,你告訴我。這是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
不等薑煙回答,麵前的王勃突然身形一散。
周圍幻境變化。
薑煙看見王勃孤身站在一片黑暗中,手中的筆卻不曾停歇。
他寫“天地不仁,造化無力,授仆以幽憂孤憤之性,稟仆以耿介不平之氣。”②
寫“長江悲已滯,萬裡念將歸。”③
寫“雲間征思斷,月下歸愁切。鴻雁西南飛,如何故人彆?”④
就連同樣是與友人離彆,他再也沒有當年心境,寫下的也隻有“送送多窮路,遑遑獨問津。”⑤
他早已不是那個趴在牆頭敢笑話人家背書都背不全的胖娃娃。
更不是那個在二哥麵前捂著屁股撒嬌的王家小兒。
他的傲骨,仿佛隨著離開長安城便斷裂了。
就在薑煙以為王勃會就此沮喪的時候,一道光從黑暗中探出。
因他少年時曾學過醫術,虢州藥物豐富,友人邀請他去虢州任參軍之職。
薑煙看著頹喪的王勃,好像因此有了支撐起自己的力量,朝著那束光奮勇向前。
一切,都似乎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