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贅許家後的李白也沒有停止自己的腳步。
早年在戴天山師從趙蕤, 學習縱橫術,他下山不僅是要入世,還想要一展抱負。
幻境中, 李白入贅後依然在想辦法進入仕途。
“我與旁人不同。他們再落魄,祖上也都闊過。我爹是經商的,我祖上還是罪人,旁人想要的科舉, 於我卻是難如登天。”李白看著四處汲汲營營的自己, 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丟人的。
一個人, 想要做一番事業, 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他的詩文可以讓他名流千古。
此刻也可以成為他的敲門磚,他的問路石。
“人活在世上,就要弄清楚自己想做什麼。儘管前途迷茫, 至少我不曾彷徨過。”
李白抽出腰間長劍, 突然在薑煙麵前舞劍。
一劍, 是他試圖斬斷這封建世俗。
一劍, 是他希冀破開這被紙醉金迷浮華遮住的天空。
一劍,是李白希望在這濁濁塵世破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
可他失敗了。
第一次入長安, 來到這個可以實現他政治理想的地方。
李白以為這裡是青雲台, 可實際上,長安早已成了銷金窟。
它像是大唐最夢幻綺麗, 又最冰冷絕情的地方。
這裡,有最好的酒,最美的舞娘胡姬。
也有最殘酷的顯示和最等級分明的家世。
在長安城外人人稱讚的李白, 來了這裡也隻能是的宴席上的陪襯。
他們隻想要一朵點綴在大唐繁華繪景上的一朵花。
“你看它們。”李白出劍, 給薑煙看劍身上纏繞著的鎖鏈。
它們叫“皇權”“高門”“商戶之子”和“紙醉金迷”。
“它們困住的不是我, 而是大唐。”李白帶著薑煙的肩膀緩緩騰空。
腳下的長安城燈火如織, 像是天幕倒轉。
人間的燭火比星光還要璀璨。
“大唐浮華萬千,長安城內夜夜笙歌。可危險,也很快來了。”
薑煙看著腳下的長安。
她看過李世民治下的長安,蒸蒸日上,每個人都對明天充滿了希冀。
也看過李治和武則天治理下的長安。
死在這對夫妻手上的人不少,可他們的屠刀對準的一直都是世家,而不是百姓。生活在這兩朝的百姓,反而自由自在。
可現在,長安城裡的這些人像是活在一個封閉的世界。
唱不完的歌,跳不完的舞。
仿佛護城河外流淌的不是喝水,而是美酒。
無數的詩篇在這裡被傳誦,上午還在歎花,下午就開始讚草。
大唐,好似陷入了淤泥。
有人發現,有人沉迷。
“可我還想要再試試。”李白歎氣,收起長劍,看著幻境裡的那個自己年歲越來越大,竟然也跟著著急起來。
第一次來到長安,李白窮困潦倒,與三教九流為伍,最後落寞離開。
第二次再來長安,他又以一篇《玉真仙人詞》扣響玉真公主的大門,以一篇《蜀道難》,結識了賀知章。引得賀知章一句“謫仙人”。
“您就沒有放棄過入仕嗎?”薑煙不理解,李白其實有良好的家境,隻是在封建社會商人地位低,可他若是想要吃飽穿暖還是不成問題的。
入贅許家後,許氏對他也是極好的。
“還有明月奴,您難道不想回家,一家團圓嗎?”
不管是當一個謫仙人,還是成為一個回到家庭的丈夫或者父親,薑煙都覺得比他在長安城內汲汲營營來得痛快自在。
現在,許
氏已死。
幻境中的李白帶著兩個孩子,卻依然不曾斷過要入仕的念頭。
她突然想念起那個在戴天山上,穿著寬大道袍,與山中飛禽相處融洽的青年。
李白卻站在她身邊捋動長須,站在山崖邊好似要乘風飛去。
“我擁有的這一切,都因為我是大唐子民。薑姑娘,你生在和平年代,長在一個豐衣足食的社會。在你的身邊,沒有人餓死,也沒有人為了活下去可以放棄當‘人’。你的世界最大的勾心鬥角,或許也隻有在工作上的矛盾。可你看看他們。”
誰說李白見不到大唐的塵土?
他是謫仙人,也是最普通的大唐百姓。
他看到了大唐夜夜笙歌下的荒誕,他也想要做一些對這個國家有益的事情。
在山中修道,也不能讓他忘記那些苦苦掙紮的麵孔。
所以,他入世,也入仕。
這一次,李白終於成功了。
得了玉真公主的引薦,唐玄宗稱讚李白的才學,特地宣旨命李白前去大明宮。
於是有了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一展抱負,可以成為那個夢想中的自己。
可唐玄宗隻讓李白當一個禦用文人。
“供奉翰林。”李白摘下腰間的酒葫蘆,痛飲幾口:“供奉翰林!”
他笑得諷刺。
卻依然在醉生夢死中寫下“小小生金屋,盈盈在紫微。”②
寫下那首《清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