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恭語塞。
說下去嗎?
說高洋如何飲酒作樂?醉酒之時穿著女裝或赤膊上身的衝到集市裡嗎?
亦或是說他醉酒時殺了寵妃,還將寵妃的骨頭製成了人骨琵琶?
“其實這沒有什麼逃避的。”薑煙想起了好幾位皇帝,對高長恭說:“縱觀中國的封建曆史,就沒有十全十美的皇帝。高洋有功,但他暴虐也是事實。你看的都是隻從一個方麵來加深印象,博取眼球的營銷號。但是在真正的曆史研究上,任何事情、任何人都要從正反兩麵來看。有些人,功在千秋,過在當代。有些人,早年也是明君,晚年卻昏庸得讓繁榮的國土被鐵蹄踐踏,百姓流離失所。你不必一直耿耿於懷這點。”
高長恭當然知道自己這有些鑽牛角尖。
可他身為高家的人,怎麼能做到麵對有人如此詆毀高家而無動於衷?
“你放心。”薑煙抬手拍拍高長恭的肩膀:“現代的曆史研究就是為了還給今人一個完整的古人風貌。而我們如今在做的也是這些。我這是在彎道超車,但在現代社會,有一代又一代的考古人、曆史研究學者,在用他們的人生,豐滿你們的人生!”
薑煙因為薑父的緣故,接觸過不少考古和曆史方麵的從業人員。
多少人半生光陰都投入到了一個墓葬中,灰頭土臉,披星戴月的捧著一塊陳土去觸摸時光的魅力。
用一把把小小的刷子掃開千年、百年的歲月,拚湊出帶著裂痕的曆史印記,滿懷熱誠的獻給懂他們,或者不懂他們的人看。
僅是始皇陵,就有已經有至少三代人投入其中。
考古是在不斷發現,不斷完善曆史的。
薑煙不希望高長恭因為一些博眼球的營銷號,而誤會了現代考古和曆史學家們的努力和付出。
“給他們一點時間,也給我剪輯視頻一點時間!”薑煙活潑的挑著眉毛,全然不知自己進入了北齊幻境後,妝容也跟著一並變化。
由下至上暈染的鵝黃妝是從下巴開始,到鼻梁,最後到額頭的暈染,配上薑煙那靈動的神情,看起來略有些滑稽。
高長恭本來聽得熱血沸騰。
低頭看見薑煙的臉,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笑出來,用力的抿著唇點頭,移開視線:“恩。是我著想了。”
兩人走入宮門,在穿過重重宮門後,高長恭向一旁的宦官稟明自己的來意,隨後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等候高洋的召見。
薑煙百無聊賴的在旁邊轉圈,反正沒有人看見她。
和在北魏時期看過的皇宮並沒有什麼差彆,但是比起後來見過的唐朝建築,相較之下還是略有些“小氣”。
鬥拱和飛簷都不如大唐時期的有氣勢。
隻是,對於這個時代的大部分建築來說,皇宮依然是囊括了最頂尖的建築技術和審美標準的。
薑煙點著頭,還想問問高長恭北齊皇宮的前身,就聽見裡麵的大殿裡竟然傳出了爭吵的聲音。
“你這般不成器,是要天下人嗤笑嗎?”
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傳來。
回應她的是個嘟囔的聲音,薑煙實在是聽不清說了什麼。
“古往今來,有幾個皇帝如你這般嗜酒如命!如你這般荒唐!”
女人又怒斥著。
但很快,又傳來了幾個驚呼。
再後來,薑煙就看到一個衣著華麗的婦人被攙扶了出來,臉色發白,顯然是病了的模樣。
而高長恭此時也不知怎麼不見了蹤影。
薑煙趕忙跑上前,正左右找人的時候,高長恭出現在她的身後:“我聽出有些不對便現行離開了。”
他那時是年輕,又不是愚蠢。
若是他還留在那裡,等高洋酒醒後得知了這件事情,隻怕高長恭都等不到被封為蘭陵王就被賜死了。
離開的時候,高長恭對薑煙說:“你之前說得對。凡事都有兩麵。如今的這一麵,就是殘暴不堪的。”
說完,高長恭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薑煙掐著手指頭跟在他旁邊。
她從前也不覺得自己是個顏控,好看的人通過係統也見了不少。
是張良不帥,還是嵇康不瀟灑?
可高長恭能夠在“十大”和“四大”美男的選拔中都穩穩占據一席之地的人,顏值的確是高。
看他這個低落的樣子,加上他如今在幻境裡的外形又是十六歲,薑煙真的很難不生出同情的情緒。
隻是,不等她醞釀一下怎麼安慰高長恭的話,身邊的高長恭自己反而想通了。
“不管皇帝如何,我隻想為我朝,為高家,開疆拓土!”
這一句話,便把薑煙所有安慰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
是啊。
蘭陵王需要去計較皇帝如何嗎?
如果他是計較這些的人,就不會是那個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