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陰盛宴, 高長恭居於高湛右側,此戰最大的功臣段韶居於左側。
此戰大破北周,看到那些被丟在洛陽城外的軍備, 高湛就喜不自勝。
高演在位期間, 北齊休養生息, 一直都沒有任何大戰。
如今他繼位,雖是高演傳位於他, 高湛依然想自己的成就在高演之上。
隻有這樣, 才能淡去高演傳位給他, 原因不過是為了保全妻兒的影響。讓更多的人心中明白, 他能夠當北齊的皇帝,是因為他的才能,而不是什麼荒誕的理由。
他!
比高演強!
“長恭, 朕聽聞這軍中將士和洛陽的百姓為你編了一支舞?”高湛看向右邊的蘭陵王, 見他手裡還纏著一條珍珠項鏈, 低低的哂笑一聲。
高長恭捏著珍珠項鏈的珠子, 仿佛尤其喜愛珠寶的模樣。
聽到高湛如此問自己, 也拱手笑道:“那我可不知。洛陽之圍能解,全賴段太師指揮得當,我不過是個衝鋒的。”
“你這話可就過謙了!”高湛雙手籠在寬大的袖子裡,正襟危坐:“不如先看看這舞到底是什麼樣的舞!”
薑煙看著這對叔侄你來我往, 一個自謙, 一個誇讚。
可薑煙總覺得高湛仿佛隨時都能下旨殺了高長恭。
而高長恭也好似下一刻就能捏碎了手裡的那顆珠子。
薑煙眼神示意高長恭, 明知道高湛看不見自己,她也覺得周圍的氣氛緊張得令人窒息。
“還說這不是瘋?”
不過是軍中將士和當地百姓給編了一支舞。
高湛就這個態度。
要是再吹捧幾句,隻怕高長恭就要血濺當場了!
高長恭接收到薑煙眼神裡的意思,隻笑了笑, 將手腕上珍珠一點一點摘下,放在一旁。
不管怎麼樣。
這場舞,他要乾乾淨淨的看。
隨著戰鼓聲和整齊的腳步聲,薑煙看到頭戴當盧模樣頭冠的將士,手持塗著油彩的木質長劍整齊揮舞著。
低吟聲由遠及近,這些將士們的臉上都戴著麵具。
低吟慢慢高亢起來的時候,逐漸變成戰馬的嘶鳴。一個戴著鬼麵具的人衝到最前麵。
男人們赤著上身,精壯有力的雙臂揮舞著長劍,飄逸的衣擺和戰甲將蘭陵王的俊美與強健恰到好處的詮釋出來。
為首的那個男人麵具最為傳神,佛經裡的惡鬼也不過如此,縱然是一把木劍,也帶著破竹之勢!
薑煙看得入神,都忘記了來自高湛的威脅和周圍肅穆的氣氛。
不愧是《蘭陵王入陣曲》,音樂古樸大氣,這支舞中融彙了更多作戰時候的動作,而非隻有舞技。
整支舞渾厚淳樸,天然去雕飾,像是帶人深入蘭陵王作戰時的英姿和氣氛。
薑煙聽過現代改編的《蘭陵王入陣曲》,也看過日本雅樂的《蘭陵王入陣曲》。
但那些都比不上眼前這首有感染力。
長劍每一次揮動,既是全軍將士的英勇,也是視死如歸的一腔熱血。
最重要的是這之後戰勝的歡喜愉悅,是劫後重生的慶幸,是北齊震懾四方的
的確,五胡亂華是泱泱曆史中漢族的一段慘痛曆史,稍有不慎便是漢族斷絕。
可往後,中華文化依舊燦爛輝煌,用它最寬廣的胸懷和有容乃大的氣度,包容萬象。
這些都慢慢融入中華各族的骨血中,成為一段最為燦爛的文化。
哪怕曲調緩慢,每一次的低吟都伴隨著沉悶的鼓聲。卻讓薑煙聽得,看得口乾舌燥,恨不得自己也拿起一把劍加入其中。
“他們是不是很好?”高長恭端著一杯酒,仰頭飲儘,唇畔沾著酒水,還有幾滴順著下巴,滑落脖頸,鑽入衣領不見蹤影。
隻為了他們,高長恭也想要繼續守衛這片國土。
他不是最驍勇善戰的,但他願意學。
“我覺得很值得。”高長恭又倒了一杯酒。
薑煙看向他。
如果在現代,他現在也隻是大學畢業的年紀。
可在高長恭的眼裡,他掛念著家國天下,哪怕隻是為了高家,他也想效忠到最後一刻。
“蘭陵王覺得這武樂如何?”高湛笑得意味不明,看著底下的《蘭陵王入陣曲》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思。
比起欣賞這舞,這曲,高湛更想知道高長恭是怎麼想的。
不僅在場的其他人看得出來高湛是什麼意思,薑煙也明白。
氣得她猛地拍了一下麵前的桌子:“這算什麼?飛鳥儘,良弓藏。這‘飛鳥’還沒有儘,就想要治罪嗎?”
高長恭隻是慢慢將那串珍珠又纏繞在手腕上,笑著說:“挺好看的,想來他們也很高興打了勝仗之後,還能見到陛下天顏。”
對麵的段韶也明白高湛是想做什麼。
作為臣子,段韶不想摻和高家內部的事情。
身為高湛的表兄,段韶也不想他殺了一個對高家忠心耿耿的良將。
也跟著應和道:“不錯。眾將編此舞,想來也是聽聞陛下親自前來,心中不勝歡喜。蘭陵王風姿樣貌皆上,要呈現給陛下最好的武樂,自然要以蘭陵王為準。否則,以老臣的模樣,和斛律將軍,就沒有如此好看的入陣曲了!”
斛律光為人耿直,又不善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