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這裡就是幻境。
更明白真正的宇文護早就被他弄死了。
但再經曆一遍從前的事情,宇文邕隻覺得心頭憤恨再起。
宇文護害死了他的兩位兄長,隻讓他就這麼死了,宇文邕甚至都有些後悔,後悔沒有好好的折磨他!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古代的皇帝真的不是普通人能當的。”
至少,薑煙肯定是沒有宇文邕這股能忍的勁兒。
宇文邕靠在椅背上,垂眸瞥了眼薑煙,好似十分疲憊的說:“我若不這麼做,那就要提前給自己準備好一口棺材,然後等著宇文護來給我親自封棺。”
“我三哥,他不懂宇文護想要把持大權的心思,認為這一切都是從爹手裡順理成章繼承而來。爹臨死前要宇文護輔佐他,所以沒有把宇文護視作威脅。可宇文護不能容忍旁人奪取已經到了他手中的權利。”
“因為這些,我三哥死了。後來我大哥繼位,他自然看出了宇文護的心思,隻是一直在養精蓄銳。可宇文護不滿意,覺得大哥就該當一個聽話的傻瓜。大哥與我的感情很好。他去世的那日一直吊著一口氣,就為了在其他人麵前留下自己的遺詔。”
“我要當好這個皇帝,要除掉宇文護。”
宇文邕緩緩閉上眼睛,像是在假寐,又仿佛是在沉思。
“薑姑娘,這些在你看來就好似一場戲,對嗎?像你那個屋子裡的黑鏡子似的東西播出的畫麵。”宇文邕也沒有要攻擊薑煙的意思,隻是想告訴她:“可對我來說,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表情,我都要斟酌再三。太恭維,那在旁人眼中我便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丟了我爹的臉。可我若是沒有拿捏好這其中分寸,宇文護又會察覺。那時,我與他,我死的可能性更大。”
宇文護能夠害死兩任皇帝而不被追究。
真以為整個朝堂的人都眼瞎心盲嗎?
多得是心知肚明的人。
可他們都不打算管,也管不了。
那些幫了宇文覺和宇文毓的官員,有哪個有好下場的?
“我不是會忍。”宇文邕看向薑煙:“我是必須得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
到了宇文邕這裡。
如果忍不住,那丟的就是他的命了。
“抱歉。”薑煙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確沒有考慮到宇文邕的情緒,很快認真道歉。
隻是,宇文邕搖著頭笑到歎氣:“無妨,我也沒在意這些。”
這樣日日恭維宇文護的日子,宇文邕從他繼位起就一直在做。
而這樣的日子,宇文邕維持了十餘年。
國策上,隻要宇文護的決策是為大周好,宇文邕也全力支持。
比如幾次攻打北齊,宇文邕甚至有跟著宇文護親自上戰場。
至於宇文護為了接回他的母親,又率兵攻打洛陽慘敗後,宇文邕先是不滿,但很快又高興起來。
隻有宇文護吃了敗仗,才會讓他的聲勢下降。
也隻有這樣,宇文邕才有機會進行自己的部署。
帶著薑煙進入幻境的這個時候,宇文邕已經開始了自己的反擊準備。
薑煙就一直跟在宇文邕的身邊看著,幾次都為宇文邕提心吊膽,也深刻意識到為什麼宇文邕會說拿捏不好這個分寸,他就會引起宇文護的懷疑是什麼意思了。
公元572年,宇文邕從登位那一刻就開始籌謀的計劃,終於到了時機成熟的時候。
宇文邕不僅自己與宇文護關係親近,還讓自己的弟弟宇文直也同宇文護交好。
時年三月,宇文護從同州返回長安。
儘管宇文護對宇文邕多有不屑,但君臣禮儀擺在這裡,他若是不做,便與他平日裡所彰顯的模樣完全不同。
“堂兄可算回來了!”宇文邕如今也有二十九歲,比起早些年看起來穩重不少。
畢竟是堂兄弟,宇文邕和宇文護在臉型上還有幾分相似。
加之宇文護本人並非那般外放囂張跋扈的性格,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如果不是了解他們心思的人,不一定能看出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
宇文護在外還是對宇文邕行君臣之禮,隻是剛剛彎下去,就被宇文邕給扶起來了。
“堂兄,這一路風塵仆仆,當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臣做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言重了。”宇文邕擺手,隨後從懷裡取出一張紙:“今日堂兄入宮,可否幫幫弟弟。一眾小輩中,母後最是信重堂兄你。可堂兄也知道,母後喜好飲酒。我少時也聽幾位兄長說過,父皇與母後還時常一同飲酒。隻是母後如今年事已高,我與豆羅突幾次勸誡都不行,當真是盼著堂兄回來。”
宇文邕說得言辭懇切,到最後還唉聲歎氣的。
仿佛真是一個為了年紀大卻不顧身體喜好喝酒的母親而束手無策的兒子。
宇文護接過那張紙,打開看了眼,很是讚賞道:“陛下的字又進步了。”
宇文邕謙虛的笑了笑:“堂兄謬讚!”
“這怎麼是謬讚?確實進步了不少,值得嘉獎!至於太後的事情,陛下要臣如何做呢?”宇文護垂下眼眸笑了笑:“那畢竟是太後,臣總不能說些不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