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有一刻猶如現在這般,讓她清晰的認識到皇權徹骨的冰冷。
是為了天下萬民的太平。
還是為了愛新覺羅的太平?
或許,康熙皇帝的確是有功績的。
但那隻屬於大清,屬於皇室。
除的是朝廷的奸臣,平的是大清的逆賊。
“薑姑娘還在不滿。”玄燁看著薑煙,細數他在位期間的所有事情:“雅克薩、島內、四庫全書、民族和諧、廢除匠籍。這些,我都做了。你依舊不滿,不過是因為我是滿人皇帝,而不是漢人皇帝。”
薑煙承認,自己有這樣的濾鏡。
可她還是要問:“皇帝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權利,也要讓天下百姓有瓦遮頭,有米果腹,有衣避寒。如果連這些都做不到,這個王朝就是腐朽不堪的。”
“我怎麼沒有做到?”
玄燁擰著眉,臉上隨著時間淡去的幾點痘疤也仿佛帶著怒火:“薑姑娘,你捫心自問,那些漢人皇帝就全都做到了嗎?漢人大臣,在我朝依然可以得到重用,我可沒有如你所想的那麼心思狹窄。”
他是真的憤怒。
隻因為這一點,就要對他們全盤否定?
這不公平。
“正如你所說,曆史裡沒有如果。大清就是存在,你還要否認什麼?”
薑煙直麵玄燁的怒火,很能理解為什麼玄燁會有如此的想法。
自大清入關,從他繼位,到他晚年,都不乏有造反的論調。
所以大清的幾位皇帝都好麵子,他們都想要證明,自己能夠當好這個皇帝。
“我不否認曆史。”薑煙搖頭,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否決大清的存在。
“從前的王朝也的確有日子不好過的百姓,整個封建社會,對底層百姓而言都不是什麼好的地方。”
這一點,她也承認。
薑煙想問的是:“崇禎會說‘毋傷我百姓一人’,大清的皇帝會嗎?”
玄燁啞然。
這一句問話像是一盆冷水澆了他滿身。
那些怒火被徹底澆滅。
“知道為什麼清朝皇帝裡,雍正頗受歡迎嗎?”
玄燁沉默不語,等待薑煙的回答。
她站在城樓上,看著底下看似繁華,但內裡藏著不知多少人悲苦的大街,指著那些佝僂著身子努力生活的人說:“因為雍正至少有那麼一點點的為百姓想過。雖然隻有那麼一點點,也足夠底層的百姓記在心裡。至少他是勤勉的代表之一。我們要的從來都不多,甚至少到讓你們吃驚。有瓦遮頭,一片小小的土地,可以養活一家幾口,這已經最幸福的事情了。”
“中國人尊敬勤勞的人,我們將勤勞的人當做榜樣。”
“我們寬容大度,學著先輩曾說過的‘有容乃大’,向往前人的‘虛懷若穀’,我們向往一切美好的品質。”
“明朝的皇帝也不好。於我看來,封建王朝的皇帝都一般,他們不能歸於普通人看,又不想將他們捧得高高在上。”
“你計較為何現代那麼多人對你們不滿,因為我們有不止漢人,是整個華夏……累累血債,到現在都討不到隻言片語的歉意,僅僅,是歉意而已!”
薑煙說完,轉身離開。
康熙皇帝眼中的大清或許很好,她卻不想看了。
在係統的幫助下,薑煙脫離出玄燁的環境,而那麼站在城樓上久久不語的皇帝,也隻是稍稍抬手,似乎有什麼想說的。
但很快又落寞放下,偏頭看向薑煙剛剛指著的地方,眼底帶著茫然。
薑煙深呼吸,看著頭上掛著“養心殿”三個字的門匾,走了進去。
“喝茶嗎?”胤禛翻閱著奏折,頭也不抬。
“喝杯茶,怒火消了便好。”
薑煙無奈,坐在旁邊端起早就準備好的茶盞。
“你沒什麼要說的?”好半天沒聽見胤禛說話,薑煙抬頭問他。
胤禛習慣了坐在這裡就開始看奏折的日子,哪怕這些他記憶裡都已經看過了,但還是下意識做出了這些動作。
聽見薑煙問他,胤禛頓了片刻,隨後望著她說:“說什麼?我聽姑娘方才說得挺好的。總不能我再寫一本《大義覺迷錄》吧?”
那日在彆墅看紀錄片,看到那些畫麵的時候,要說他不憤怒是不可能的。
如果可以,胤禛甚至會想,自己要不要臨死的時候下一道旨意,禁止那幾個當皇帝?
可又想到薑煙說的。
無人能阻止曆史的進程。
大清便是停止了向前,這才積貧積弱,從當初的虎狼之師,變成了“沉睡的巨龍”。
大概是被罵的比較少,胤禛覺得在現代的日子還算好過。
至少,不會被人嘲笑農家樂。
甚至盤點勤快皇帝的時候,自己還能榜上有名。
“你還挺能看開的。”薑煙愕然,端著茶杯看向胤禛的時候滿眼都是震驚。
這不對啊。
不符合雍正人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