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第 230 章 *“我啊。是白日裡混……(1 / 2)

幻境走到最後, 薑煙被蒲鬆齡帶去了一座墳墓前。

他這輩子不曾斷絕的考科舉,家裡也沒有留下多少錢財。

墳塋看起來並沒有多好,隻是稍顯規整。

劉氏在蒲鬆齡七十二歲時去世了, 走得很是平靜。

他們早已做了祖父祖母,七十歲時蒲鬆齡也靠著年邁,倒是得了個歲貢生, 也算是了了一場執念。

蒲鬆齡蹲在墓碑前, 捏著衣袖仔細擦去上麵的灰塵和落葉。

然後好似渾身沒了力氣,坐在墓碑邊上,蒼老如枯樹皮的手撫過,笑道:“我著實不是個好丈夫。你走後,我哪兒哪兒都不舒坦。你若是能應我一聲,那該多好?”

蒲鬆齡的話並不會讓薑煙有多感動。

失去後才懂得珍惜,這是許多人都有的心態。

說到底,不過是仗著對方不會先一步離開, 有恃無恐。

如今才覺得自己當初有多不該?

後悔, 是最無用的東西。

蒲鬆齡也不是要薑煙對自己有什麼感觀。

相反, 他還很是欣賞薑煙的脾氣和態度。

換成是他, 若是從旁人角度來看,大約也是不喜歡自己的吧。

“我名鬆齡,字留仙。”他靠在墓碑邊,望著遠處的大山和山下一望無際的田野, 聲音變得很輕很輕。

從風中傳來的時候,像是夜裡低吟的鬼怪, 又似老舊收音機裡的說書人:“又字劍臣。”

“我啊。是白日裡混沌於茫茫塵世的留仙,也是黑夜中踽踽獨行刺破腐朽的劍臣。這輩子,值了。”

薑煙不想去過度評說他的生活, 隻一部《聊齋誌異》,留仙和劍臣就是中華文化史上燦爛又詭譎的驚豔一筆!

“多謝先生!”薑煙後退半步,鄭重的對著靠在墓碑邊,麵容蒼老卻噙著笑意的蒲鬆齡作揖。

——

作揖後再起身,薑煙看到的不是墳塋和老態龍鐘的蒲鬆齡,而是一個翹著腳的世家公子躺在軟榻上睡覺,臉上還蓋著一本書。

在軟榻旁的花窗,除了有一支早發的紅梅,還能聽見女子低低的笑聲。

“好姐姐們,我不過是想睡會兒覺,你們怎就那麼歡喜?”少年摘下麵上的書,一手墊在腦後,露出一張唇紅齒白的俊俏模樣。

“我們笑啊!公子如今讀書不是‘讀’,莫不是指望著這些書都‘倒’進你的腦子裡?”

花窗下探出幾個嬌俏的小丫頭。

有的靈動,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透著狡黠。

有的溫和,捏著帕子躲在彆人肩後偷笑。

尤其是看到少年坐起來,聽到這話瞪大了眼睛後,更是笑作一團。

“您也彆惱。這有書讀總比沒有好。再說,這明日便要校考您的學問了,若是再不好好讀書,老爺哪兒可交代不了。”為首的那個小丫頭說得一本正經,還道:“成了,我們姐妹也是受人之托,說過也就罷了。”

然後一群小姑娘嬉笑著跑開,消失在回廊儘頭,身影隻能依稀從幾扇花窗裡看到。

少年舉起手裡的書,臉上帶著薄怒,又有些被拆穿的不滿,最後還是將手裡的書輕輕丟到一旁的小桌上,反身坐在軟榻邊。

少年轉過身,看到薑煙,朝著她招招手:“薑姑娘,許久不見。”

幻境裡,薑煙是真的看著蒲鬆齡考了幾十年的科舉,相比前頭的幾個人,這次的確時間長許多。

薑煙其實從進入這個幻境的時候就大概猜到了是誰。

鄭燮絕對不可能在年少時住在如此華貴的屋子裡。

能夠做到的,也就隻有曹雪芹了。

對方起身,示意薑煙坐在旁邊。

都是清朝的衣裝,曹雪芹的比洪升幾人多了華貴,又比納蘭容若的添了些富貴錦繡的熱鬨。

要說書香氣,也不是沒有。

但薑煙實在是很難從脖子上的瓔珞,腰間的玉佩,鞋子上的寶石裡看出多少來。

沒辦法,看過太多清貧的文人了。

就連納蘭容若也大多是素雅的狀態。

再看錦繡堆裡的曹雪芹,薑煙不適應也是真的。

“喝茶。”曹雪芹慢條斯理的,然後挑眉對薑煙說:“這幻境一切都如真的一般。正好,給姑娘嘗嘗這上好的六安瓜片,我可是從叔叔那裡哄來的一點點。”

薑煙沒喝過什麼好茶,原以為茶喝起來味道相差不大,就看是什麼品類了。

結果這一口下去,薑煙才知道為什麼六安瓜片會被稱為清朝名茶中的精髓所在。

見薑煙喝了一口,又趕忙喝第二口。

曹雪芹隻覺得此舉生動,忍不住笑起來。

“姑娘生機勃勃,很好。”曹雪芹此時看起來就是個十歲不到的小孩,可一舉一動都透著大家風範。

他也跟著喝了一口,隨後道:“便是我,也許久不曾品嘗。原以為此生無望,倒不曾想,在姑娘這幻境中還有再重逢的機會。”

薑煙一時間不知道他說的是茶,還是人。

“走罷。”曹雪芹放下茶,起身帶著薑煙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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