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煙坐在他對麵,卻一點也感受不到炭火的溫暖。
而後,薑煙看到曹雪芹沉默的坐在桌邊,哪怕有炭火也不得不在北京的冬天裡披著一床被子才能取暖。
炕桌上都是寫滿了字的紙,有幾張甚至隨著不知從哪處窗縫裡吹進來的凜冽寒風飄落在地上。
薑煙走上前,撿起其中一張。
還沒來得及多看,眼前的曹雪芹卻在慢慢老去。
他偶爾會抬起頭,渾濁的眼底滿是茫然,也會露出乞求的神色。
隻是,世間門沒有拯救他的神,隻能與一個個墨字相伴。
“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薑煙低頭看手裡的紙,上麵是碩大的幾個字寫成的一句話。
每一個字端正,卻又在最後收筆的時候展現出一點鋒芒和憤然。
薑煙隻站在屋子中央,覺得腳都快被凍得沒有知覺了。
北京的冬天真的很冷。
曹雪芹的每一個字,也都流淌著血淚。
薑煙覺得自己從未走近過曹雪芹的揚州殘夢,也未曾走近過他的北京寒冬。
就在薑煙想要走近的時候,那些紙張裡卻傳出一陣陣嬌俏的笑聲。
猶如她初入幻境的時候,花窗下的笑。
一個個巧笑嫣然的女子走出畫紙。
她們像是被金色的線勾勒出來的仕女,卻依然能看出雙眼的靈動和堅毅。
這些女孩子,在這個冰冷的屋子裡歡快的賞花看雪,寫詩作對。她們各有心思,卻又透著獨有的靈氣。
這裡不是曹雪芹夢中的西園,也不是書裡的大觀園。
可這些女孩子,被曹雪芹賦予了鮮活的靈魂,守在冰冷的房子裡,陪伴著他走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
薑煙捧著那張紙,上麵的字卻怎麼也不敢忘。
或許,曹雪芹從未想過自己能寫出一本驚世之作,讓幾百年後的人依然在為他驕傲著。
也沒有寫什麼批判之語。
隻是將“真”娓娓道來。
其他的,就留後世評說吧。
薑煙把那張紙輕輕放回炕桌上,看著眼前這個滿是皺紋,沉醉在自己世界裡的男人。
他的臉上找不出一絲一毫從前的影子。
那個戴著瓔珞喝六安瓜片的少年,仿佛也成為了薑煙的一場夢。
隨著那些靈動的女孩子驟然崩散,一個個定格在最美好的時候,曹雪芹的幻境也漸漸崩塌。
薑煙沒有留戀,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入下一場幻境。
——
甫一進來,薑煙就差點被竹子給埋了。
知道鄭燮愛竹,但是沒想到這麼喜歡。
撥開麵前的竹子,薑煙一抬頭就看到一個小屁孩兒拿著一根竹子站在她麵前。
還奇怪這是不是巧合,就聽小孩歪著頭說:“薑姑娘也如此喜竹?竟要與竹共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