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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骨 曲渚眠 5689 字 10個月前

她下意識反駁:“妾身自幼蠢笨,不通詩書,比不得族中姐妹,隻勉強識得幾個字罷了,不敢妄稱賢媛。”

陸慎摩挲著桌麵的一柄灑金曹陽扇,輕輕喔了一聲:“既然識得幾個字,又為何不懂閨訓?禮記有雲,女子出門,必擁蔽其麵。雍地雖無女子不出閨門的陋習,隻是擅見外男卻也不妥……”後麵的話未說完,意思卻很明白了。

林容頓時明白過來,今日在十裡亭送彆江州長吏時,她沒有戴帷帽,叫陸慎瞧見了,惹了他的忌諱。江州風氣開放,女子出門,無論長幼,都沒有蔽麵的習俗。

她心裡覺得可笑,擅見外男?今日陸慎喚她服侍酒宴,見的外男又何止一個?

隻是臉上卻不得不做柔順狀,福身:“妾身昨日打擾君侯,倍感惶恐不安。從止戈院回來,虞嬤嬤便遣人道,今日江州周長吏返程,君侯事務繁忙,不得相送,未免失禮,隻好勞煩我出城外相送。”

“妾身年淺德薄,對外事,本不該擅專,隻是此處並無長輩請教,又不敢去貿然打擾君侯。又想著虞嬤嬤是經年的老人,聽她的,總沒有大錯。江州女子外出,並無蔽麵之禮,妾身初來雍地,有失禮之處,妾身願領責罰。”

陸慎本想再說幾句,隻是她這樣痛快承認,反堵了回去:“如此?”

倘若她哭哭啼啼,把錯處一概拋到旁人身上,陸慎隻會覺得厭煩,偏她這樣一番辯解,麵做溫順,語氣卻不卑不亢,反而叫陸慎聽了進去。

他晌午在城外,見她在十裡亭,因為不戴帷帽,叫麾下瞧見姿容,惹得輕浮之言,引起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月官司。他當下便想起祖父的判語:吳女多情,不安於室。

本以為是她不守規矩,擅自外出,聽得她這樣一番陳辯,陸慎忽然想起來,昨夜虞嬤嬤的確是同自己回稟了此事的,他當時瞧著一卷羊皮紙的行軍圖出神兒,淡淡嗯了一聲:“這些小事,嬤嬤做主就是,不必事事回稟。”

陸慎頓了頓,道:“這裡是雍地,不是江州!”

林容亦不做爭辯,屈膝稱是:“妾身明白,君侯教誨一定謹記在心。”

一拳打在棉花上,反顯得他是個故意刁難的惡人一般,陸慎意興闌珊,晃悠悠站起來,心裡腹誹:好一個小女子!

…………

宣州驛館

司馬雲中被陸慎強留宴飲,回到驛館時,已經是將近雞鳴時分。他沐浴更衣之後,這才來到下房,候在門外求見:“大公子!”

裡麵咳嗽了一聲,喚:“司馬公請進!”

司馬雲中推門進去,見桌上一燈如豆,一位葛布麻衣的男子披發坐在榻上,笑:“司馬公來得正好,陪我弈完此局。”

司馬雲中稱是,與男子對坐,忍不住勸:“大公子喬裝來宣州,實在太過冒險河間王隻得大公子一子,倘有萬一,置許都文武百官於何地?”

那男子瞧著不過弱冠之年,唇紅齒白,仿若少年樣,聞言勾了勾唇角,並不回答,反問道:“司馬公一路行來,觀陸慎何如?”

司馬雲中撫須,道:“陸慎此人驍勇多謀,極善用兵,領兵初時便屢屢以弱勝強。至他父親亡故,雍州奉他為主,更是苦心經營近十載,平定三洲五郡,把大半個江北收入囊中。”

男子點頭:“謝太傅五年前便去信家父,言道,陸慎雖貌似白麵書生,卻頗為勇武,與漢時項籍相類,宜召還京中看管,倘若放任不管,他日必成心腹大患。可惜父親當時正欲西征,不想多生事端,對左右笑言,不過一白麵小兒罷了,何至於如此懼怕?如今,陸慎獨據江北,竟成分鼎之勢,悔之晚矣。”

司馬雲中按下一粒白子,笑著搖頭:“大公子,非也非也,那陸慎雖有命世之才,卻性急偏狹,非人主之望也。”

男子喔了一聲,問:“司馬公何處此言?”

司馬雲中接著道:“老臣初聽聞崔陸聯姻,還以為陸慎是為了取信於江東士族,放下身段,所圖甚大。可是今日席上,陸慎在大庭廣眾之下,特地命崔氏女服侍酒宴,以妻為婢,以示羞辱士族之心。陸慎出身庶族,即便使出十分力氣籠絡,恐怕也未必能得江東的士家大族投靠效忠。今日羞辱之名傳出,陸慎恐怕失天下士族之心也。”

男子笑笑:“司馬公洞若觀火,真乃當世第一人也。”

司馬雲中難得從這位大公子口中聽到誇讚,免不了有幾分自得,道:“老臣一路觀來,陸慎從前清簡寡欲,攻下宣州之後,卻歌舞漁色,網絡美婦人,可見其誌得意滿,又並不把士族放在眼裡。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群雄亂起,河間王位居河洛,天下九州占據其四,除北方陸慎之外,江南各郡均不足為懼,假以時日必定一統華夏。”

男子拊掌大歎:“父親有司馬公,實乃漢高祖有簫何也。陸慎取宣州,便誌得意滿,大興土木,安享榮華。父親欲南征蜀地,又擔心陸慎坐大,特派先生北上探聽虛實,如此看來,實不必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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