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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骨 曲渚眠 5387 字 10個月前

陸慎用完膳,在窗下看了半卷兵書,正欲往書房去,便見德公從月洞門後的小徑上過來。

德公從陸慎祖父那一代,便在陸家效力,便是如今輩分最高的老宗伯也要尊稱一聲“老先生”,當下撫須笑道:“先大人在世時,常令主公多讀書,主公每每敷衍,說什麼,打仗也不能全看兵書,儘信書不如不讀書。如今,也手不釋卷了。”

陸慎笑笑,見德公拄著拐杖,命左右扶了他進來,二人在棋盤前對坐,也並不談正事,下了一盞茶時間的棋。

德公這才開口:“棋到中盤,主公如何破局?”

陸慎隨意丟下一枚棋子,叩了叩桌麵:“先生以為,往北如何?”

德公道:“往北?”

陸慎道:“家祖父死於匈奴人之手,家父也死於征討匈奴途中,我陸氏與匈奴人,可謂是幾代血仇誒。我陸慎不報此仇,豈不是枉為人子?此其一也。”

“其二,今日天下四分五裂,料其敵手者,許都河間王也。我與他,早晚有一戰,倘不肅清北方的匈奴,到時候腹背受敵,兩麵夾擊,豈有勝算?倒不如狠狠將匈奴打服了,屆時安心南下。”

德公暗自點頭:“司馬雲中此行,名為恭賀主公大婚,實際上是探聽雍地虛實,主公昨夜在宴席上故作沉迷酒色之狀,近日又傳出大修園林的消息。等他返回洛陽之日,就是河間王大軍南下之時。”

陸慎道:“蜀地的楊府正自立為齊王,據探馬司回稟,河間王此次南征,預計征發民夫四十萬,精卒二十萬,如此龐大的行軍,到長江就得三個月,不論勝負,恐一年的時間尚不能還師。一年的時間,收拾匈奴,足夠了。”

德公沉吟點頭:“論用兵之道,老朽遠不如主公。”

德公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隻是,臣聽聞,主公昨夜傳喚崔氏女服侍酒宴。”他頓了頓,見陸慎臉色尚好,接著道:“此舉雖打消河間王的疑心,卻也讓那些打算投效主公的世家才俊,心生猶疑。”

陸慎大笑,不以為意:“德公,秦皇漢武,以世家取天下耶?以清談玄論的才子取天下耶?這些世家大族,倘若為我所用,則用之;不為我所用,則滅之。天下的賢才,負汙辱之名也罷,見笑之行也罷,或不仁不孝的也罷,隻要胸懷治國用兵之術,我陸慎照樣來者不拒,更不必論什麼世庶的出身?”

德公總算逼得一點實話出來,他咳嗽了幾聲:“主公用人施政,已頗有心得,老臣可以放心了。”

二人又下了一局棋,德公便告辭了。陸慎因要做戲,又足足歇了半日,做宿醉狀,這才喚人備馬,往軍營而去。

他扔了書,往榻上坐起來,見席子上遺著一枚翡翠耳墜,明淨澄澈,隱隱有素光。皺著眉想了半晌,喔,是崔氏的!

崔氏?陸慎含糊地念了一句,猛一抬頭,眼前忽然浮現起昨夜崔十一娘亭亭立在燈燭旁敦柔淑順的模樣,星星鳳眼,碧波清眸,他心裡一動,喚外邊侍女進來:“來人!”

丫鬟綠雲打了簾子進來,站在五步遠稟告:“君侯,馬已經備好了,您還有什麼吩咐?”

陸慎不應,綠雲怯生生又喚了一聲:“君侯?”

陸慎這才回過神兒來,心道,為難婦人,不是君子所為,昨夜命她服侍酒筵,也的確是折辱了她,十裡亭那事,也冤枉了她,吩咐道:“我記得有一批前朝明崗大師的玉器,你待會兒送到崔十一娘那裡去。”

綠雲應了,等陸慎出了門,實在拿不了主意,往後廊房去。

服侍杭卿的小丫頭正坐在門檻上打絡子,迎了她進去,見杭卿正在窗下做針線活,福身喚了一句:“姐姐!”

杭卿才拆了發髻,換了衣裳,歪在榻上小睡了一會兒,見是綠雲,也不見外,招手拉了她坐在跟前:“什麼姐姐不姐姐的,我同你一般大呢。兩位嬤嬤年紀大了,身上又不好,這才叫我來服侍君侯。我來宣州不過幾日,人生地不熟的,許多事倒要請你擔待。”

綠雲低著頭:“姐姐這話折煞我了,我是個蠢笨的,一向隻在外間伺候茶水,等閒不進屋裡去的,原先都是聽兩位嬤嬤吩咐。如今姐姐來了,自然聽姐姐吩咐。今兒姐姐告了假,我候在外麵,聽見君侯喚人吩咐。我見沒人應,這才進去的。”

杭卿聽了,笑道:“你才來,不知道君侯的性子,往日老太太、太太都說,君侯用人,最是挑剔。也不獨是你,連我也不常進屋裡服侍呢?你來,是有什麼事?”

綠雲道:“君侯吩咐,有一批明崗大師的玉器,叫我送去給夫人。”

杭卿臉上的笑頓時僵住,抬手捋了捋發鬢,又往繡繃上穿了幾針,這才道:“喔,明崗大師的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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