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裡的慘叫聲隔著幾個院子都能聽見。
楊老爺愈發焦灼, 滿臉擔憂。
田氏看在眼中,心下不悅,側頭看了一眼婆子。
婆子會意, 出聲道:“這女人生孩子如過鬼門關,確實艱難。不過, 這疼痛也分人, 有的人就沒那麼痛,奴婢當年生我家那個討債的時候就不太痛。當時我也喊痛……”
田氏眼神滿意, 笑著問:“為何?”
婆子聲音加大:“ 因為這喊得越狠,孩子他爹越是心疼。果不其然,生完孩子這麼多年, 他都對我言聽計從。”說到後來,語氣裡滿是得意。
反正在外頭聽到這話的楊老爺臉上擔憂的神情一鬆:“去給我備些飯菜來。”
田氏心下一笑,就著裡麵的慘叫聲和楊老爺一起用飯。
半日過去, 終於母子平安。
繈褓抱了出來, 還沒足月的孩子臉隻有拳頭大,渾身皺巴巴紅通通的,楊老爺眼神裡滿是憐惜:“請大夫好好看看,不拘什麼藥材,隻要能養好他的身子都可用上。”
田氏也滿臉慈愛,接過繈褓輕輕哄著。
一片安寧裡, 兩個穩婆忽然奔出來,跪在地上:“老爺,不好了, 姨娘她血崩了。”
楊老爺霍然站起:“大夫!”
大夫麵色慎重, 為難道:“老爺, 婦人產後衣衫不整, 小的不好進去啊!”
楊老爺斥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乎這些虛禮?你去,隻要幫我救活了人,我定不怪你。”
產後血崩乃是九死一生。
能不能救回全看天意,大夫哪裡敢應把人救活的話?非但不動彈,臉色更苦:“老爺,小的不敢打保票,您還是再請幾個高明的大夫過來。”
楊老爺側頭看向門口的管事:“去外頭請大夫,越多越好。”又看向地上的大夫:“你儘力就可。記住,但凡有一分可能,你都要拚儘全力幫我救回她!”
田氏垂眸看著懷中的繈褓:“可千萬要救回,否則,這孩子就沒了娘了。”
楊老爺沒搭理她,飯也吃不下去了。負手在屋中轉圈。
大夫把脈出來,刷刷開方子,丫鬟立刻去抓藥,等到藥端來,其餘大夫也到了。聞過那碗藥後,立刻送了進去。
“沒止住。”丫鬟稟告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其餘大夫立刻又開方,一碗碗要送進去,許多盆血水端出來。看得人觸目驚心,楊老爺一臉慎重,半個時辰後,有大夫戰戰兢兢出來:“老爺,小的無能為力。”
楊老爺閉了閉眼,起身進門。
床上的蘭兒狼狽不堪,頭發淩亂,滿頭冷汗,麵色慘白如紙,看起來像鬼一般,隻胸口微微起伏著。她氣息虛弱,一把握住楊老爺的袖子,張嘴半晌,才出聲道:“老爺……有人害我……孩子……”
她眼神執著地看著他,滿是哀求。
雖隻有短短幾個字,楊老爺卻已經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放心。”
話音剛落,床上的蘭兒也閉上了眼。
楊老爺長長吐出一口氣,眼神裡滿是冷意,大踏步走出門:“將方才產房中的所有人都給我捆了,亂棍打死。”
眾人悚然一驚。
產房中的丫鬟和婆子,還有穩婆反應過來後,齊刷刷跪了一片哭嚎著求饒。
求饒無用。在這楊府,楊老爺就是天!
很快院子裡響起了板子聲和眾人的慘叫聲。
最先早就備好的那個穩婆挨了兩下後,大喊道:“老爺,我有話要說。蘭姨娘的死不是血崩而亡,而是有人陷害……”
一句話吼出,她身上的板子聲立刻就停了。
田氏語氣陰森森:“話不能亂說。”
“奴婢不敢!”話卻是對著楊老爺說的。
楊老爺本就懷疑蘭兒之死不對勁,頷首道:“說下去。”
於是,穩婆立刻就把田氏身邊婆子給她好處,讓她帶了藥進去的事說了。
田氏:“……”
她沒想到蘭兒這般機靈,都要死了還要給她留下這麼大的麻煩。
“老爺,你不能聽下人胡說!”
楊老爺不管,命人押了穩婆口中那個吩咐她做事的婆子:“亂棍打死。”
婆子立刻求饒:“夫人饒命。”
田氏:“……”
她硬著頭皮開口:“老爺,咱不能被一個下人牽著鼻子走。我從未想過對蘭兒動手,她的死肯定是意外。”
那邊下人已經開始打婆子的板子。
疼痛傳來,婆子嚇得魂飛魄散:“老爺,是夫人讓我做的。她故意讓蘭姨娘早產,孩子生下來定然體弱。長大之後,等孩子留下子嗣,就讓他早亡。”
連十多年之後的事都想到了,楊老爺滿臉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