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鐸做了多年生意,也算見過世麵。口不對心的人見得多了,自然明白龔昌的意思。
心寒之餘,也懶得爭辯。
一來爭辯起來傷感情,二來,現在他已經走投無路,全靠這五兩銀子安頓一家子。
所以,林元鐸攔住正“真情實感”斥責夥計的龔昌,道:“親兄弟,明算賬,這借據確實應該寫。”
當下拿起筆,很快揮就一封借據,還順手按了指印。
龔昌一臉歉然:“底下人不會做事,親家彆生氣。”
口中這麼說,去拿借據的手去卻穩。
林元鐸心裡更冷,嘴上道:“不要緊。夥計也是謹慎,請到這樣的人,能省不少心。”
說著,拿過桌上銀子,吩咐方才就請好的抬工,帶著母親和兒子離去。
城內外不少宅子,有住一夜需要幾十兩的,也有住一天隻需要幾文錢的混租,林元鐸養尊處優多年,受不了那樣混亂的環境,也不認為自己如今落魄到那樣的地步。所以,花了二兩租了一個獨門小院。
這是他費心找的,院子不大,甚至有些破敗,不過,勝在清靜。
兩個病人被折騰了這一場,林元鐸趕緊讓人去請大夫,完了又配藥。
好在龔昌說話算話,真派了一個廚娘過來,幫了他大忙。
等到安頓下來,天色已晚。雖然還差不少東西,他也將就睡了一晚。
這一晚缺被子,床也破敗,他已經許多年沒有這麼慘。
翌日早上,他立刻就要出門采買,臨走之前,卻被廚娘攔了下來。
“老爺,您得買菜。”
林元鐸一拍腦袋。
兩個病人昏迷不醒,他自己則打算出去隨便應付,就把買菜這茬丟到了腦後。
“我回頭幫你買回來,你隻照顧好他們祖孫,我不會虧待了你的。”
廚娘大鬆一口氣。
林元鐸跑了一趟街上,雜七雜八買了不少,手頭的銀子又去大半,又去抓了幾副藥,幾乎所剩無幾。
於是,他讓人把東西送回小院,自己又去了龔家。
龔家今日也開門做生意,看到他來,夥計笑著將他迎進後院。
院子裡,龔瑩瑩母女正閒適地曬著太陽。
龔昌在一旁翻曬胭脂。
有些胭脂受了潮,曬過重新裝瓶,同樣能用。
看到他進門,眉眼不抬,吩咐:“你出去吧!”
這話是對著夥計說的。
夥計一刻也不停留,行禮就退了出去。
院子裡隻剩下了四人。
氣氛有些尷尬,沒有人打招呼,林元鐸的心直直往下沉,看到方秋意眼中滿是安慰,冰冷的心微暖:“親家,我找你有話說。”
龔昌回身:“說吧!”
“我想找你借銀子。”林元鐸這話當真是不客氣。
也是因為他曾經幫了龔家許多,可以說這個鋪子完全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換句話說,龔家如今所擁有的,就是因他而來。
這麼大的恩情在,借點銀子花,隻要不是那沒良心的人,應該都不會拒絕。
龔昌一臉為難:“親家,照你這個花法,我供應不上你啊!”
林元鐸沉下眼眸:“我隻是最近母親和兒子都生病,花銷大了些,等緩過這一段,肯定能還上。”
龔昌嘲諷地笑了笑,口中提醒道:“你還欠著利錢呢。”
林元鐸:“……”
他直直問:“你怕我還不上?”
“不是怕,”龔昌一本正經:“是你根本不可能還上,我借給你銀子,那就是肉包子打狗。”
這話就太難聽了。
林元鐸當即沉下臉:“你這是何意?龔昌,你可彆忘了,你會有今日,可都是我扶持出來的!”
“那又如何?”龔昌還是那副好說話的溫柔模樣。
林元鐸:“……”
他今日必須要拿走銀子,當下道:“這麼說,你是不願意借了?”
龔昌頷首:“對,你也是生意人,將心比心,你會借銀子給一個欠了一屁股債的人嗎?”
那自然不會。
可是,他們兩家關係不同啊!
林元鐸也不再講情麵,嚴肅道:“那麼,我要取回我兒媳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