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的樓玉蓉一臉恍惚,想到麵前人臨死之前兒子悲痛欲絕的模樣,她嘲諷地笑了笑:“怪我太寵孩子,寵得他太過自我自信,我那是……自討苦吃。”
說著,對著秦秋婉一福身:“兩個孩子都過得挺好,尤其是雲朵,她能天真一輩子是我一直期望的事。多謝你。”
話音落下,她化作一抹青煙消失,小半進了桌上的瓶子。
樓玉蓉此人,最看重兩個孩子,隻要他們過得好,她的心願也了了大半。再讓林元鐸和方秋意二人互相怨恨,她就滿意了,至於樓家和再嫁……她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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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睜開眼,一股花香竄入鼻尖,秦秋婉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自己手中握著的梅花。
一股涼風吹來,她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衣衫單薄,腳上並不是冬日該穿的棉鞋,而是普通的布鞋。因為周圍有雪,布鞋已經濕了大半,腳上一片麻木裡隱隱疼痛。
“咱們買下她手中的花吧。”
一個溫柔的男聲響起,秦秋婉循聲望去,看到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容貌俊逸,一身青衫,氣質儒雅非凡。
他邊上護著一位大紅披風的女子,那女子頭上滿是金銀釵環,肌膚在紅衣的映襯下,比梅樹上的雪還要晶瑩,五官精致,聞言眉心微蹙:“這就是梅林邊上,何必……”
“晴梅,觀她身上破舊,應該是走投無路之下才想來摘梅花換金銀回家補貼家用。”男子看著女子的目光溫柔如水:“就當日行一善。”
他從腰間解下荷包,將所有銅板倒出遞了過來:“姑娘,將你手中的梅花賣給我吧!”
秦秋婉對上他的眼,一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
因為對方看自己的眼神並不是看陌生人,她心下起疑,便沒有去接銅板。
男子眼中閃過淩厲之色,一隻手伸過來看似溫柔實則強勢地奪過梅花,另一隻手順勢將銅板放入秦秋婉手中。
然後,就見他含笑將梅花送入那紅衣女子手中,讚道:“人比花嬌,當真好看。”
那姑娘被讚,臉頰羞得通紅,跺了跺腳:“還有旁人在呢。”
男子看了過來,眼神莫名,似乎在等著什麼,見她沒有反應,眼神裡惱怒一瞬,很快收斂:“姑娘,勞煩你避讓一二。”
語氣含笑,眼神裡卻滿是威脅之意。
秦秋婉垂眸退開。
遠處山上白雪皚皚,這邊是一處梅林,正值梅花怒放的時節,梅林中處處可見賞景的人。
好些是讀書人結伴,隱約也有年輕男女相攜而行,處處可見拿著食盒或暖具的下人。
秦秋婉一路越過他們,往梅林深處而去,到了一處背風處,才開始接收記憶。
原身康娘,沒有姓氏,不知來處。她是五歲那年被人牙子帶到楊國偏僻的小縣下的落水鎮上,被人買了下後取的名。
買下她的人家隻是比一般農戶殷實些的莊戶,姓陳。家中不需要下人伺候。買下她的目的,是為了給自家病弱的孩子做童養媳。
陳家祖孫三代七口人,康娘未婚夫陳時鴻除了祖父母和爹娘外,上頭還有兩個姐姐。康娘進門後,就是個地裡的小白菜,簡單來說,起得比雞早,乾得比牛多,吃得比狗差,稍微做得不好,挨打挨罵是常事。
這麼一個可憐的人,要是沒有意外,興許就會在洛水鎮的陳家漸漸地枯萎。
可是,耐不住陳時鴻爭氣啊。
陳時鴻五歲之前體弱多病,定下了童養媳那年,鎮上來了一個大夫,他的身子在那個新來的大夫調理下漸漸轉好。
機緣巧合之下,還拜了個夫子。
陳時鴻人挺聰慧,又不想乾活,便下了力氣讀書,十五歲中童生,十八歲中秀才,二十三歲就得中舉人進京趕考。
一路節節高升,陳家早在兒子中了秀才時,就認為小可憐康娘配不上自家兒子,盤算著重新給兒子定親。
陳時鴻卻拒絕了,因為他認為,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在京城。就是隨便尋一位,肯定都比那小縣城中大戶人家的姑娘要好。
所以,他孑然一身到了京城。
當然,這隻是明麵上的。其實他帶了一個丫鬟,就是康娘。
康娘時運好,本來是一個孤女,卻能跟著未婚夫到縣城和府城甚至是京城見世麵……這是落水鎮上許多人都念叨的話。
陳家本就不富裕,陳時鴻這一路讀得磕磕絆絆,好幾次都險些沒能繼續求學。能到如今是因為他讀得認真,功名考得快……每每考中,城中的大戶人家必然會上門送一份厚禮。
他考中了舉人後,就是拿著眾人的賀禮當盤纏才到了京城。
京居大不易,到了京城後,饒是陳時鴻以前做過無數心裡準備,也被京城的繁華驚住了,同樣的,也被這裡花錢的速度給嚇著了。
陳時鴻不止要讀書,還要結交友人,偶然的一次詩會上認識了戶部尚書之女曲晴梅後,驚為天人,對其一見鐘情,便開始死纏爛打。
官宦之女沒那麼容易靠近,在這其中陳時鴻費了多少心思,也費了不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