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昏暗, 陳母一臉興致勃勃,沒發現兒子臉上的不對,繼續追問:“你查的是誰?”
陳時鴻沒精打采:“娘, 我沒有查誰。”
陳母先是一臉不信:“你堂堂官員, 要是不查案子,何以會落到大牢中來?”見兒子不想搭理自己,她眼睛一亮:“是不是此事不宜讓外人知道?”
她自以為想通了其中關竅,身子往後挪:“那我裝作不認識你,彆耽擱了你的正事。”
陳時鴻張了張口,可還是說不出自己已經淪為階下囚的話, 眼看母親離自己挺遠, 他乾脆也懶得解釋, 閉上了眼睛。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陳時鴻獨自坐在大牢中,沒想告訴彆人自己犯的罪。他不想說, 可衙差卻沒想幫他瞞著。
這日中午, 看守過來放飯。
陳時鴻這些年來很少過苦日子,自然也吃不下,這大牢中黴爛的飯菜, 看了一眼就興致缺缺地收回視線,沒打算過去吃。
看守見狀,忍不住嘲諷道:“你還當自己是官員呢!不吃就等著餓死吧!對了,你得罪了公主和郡主, 想死都不能。一會兒我放完了飯你還沒吃, 我們兄弟就來喂你!”又著重強調:“哥兒幾個下手重, 萬一傷著了你, 可千萬彆見怪。”
說著話, 人已經拎著桶走遠。
陳母住了多日, 已然習慣了大牢中的事,本來撲到門口吃飯,正吃得香呢,聽到這話。當即看向兒子,疑惑問:“你得罪了公主和郡主嗎?”
如果兒子真的是進來偷聽犯人的口供,方才那些看守應該會多少客氣點。哪怕是裝,也不該是這樣的態度。
她住在這裡也不是一兩天,對於看守的脾氣也略知一二。基本不為難犯人,像這種譏諷的話,隻會對著那幾個刺頭說。
兒子被他們如此針對……一時間,陳母心裡泛起了嘀咕。也隻有兒子真的得罪了公主才解釋得過去。
陳時鴻這些天呆在大牢中,一直都在尋求脫身之法。也回憶了不少之前的事,越是思量,他越是絕望。
因為他發現這就是一個死結,陳家虧待了郡主,公主不會原諒,郡主對他也沒有情誼,甚至還頗多怨懟,加上曲大人還要為難他……他興許真的出不去了。
陳時鴻很不甘心,他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有錯,如果真的錯了,也是被彆人牽連的。比如此時,聽到母親的問話,他瞬間心頭火起,不客氣道:“我哪裡有得罪?”
“郡主被你們苛待,公主因此記恨,我才淪落至此!”陳時鴻越說越煩躁:“頭發長見識短,但凡你們多少善待郡主一二,我也不至於如此,你們也不會淪為階下囚。”
陳母被兒子一通責備,反應過來後,嘀咕道:“我又不知道她是郡主!”
如果知道,早就把人當祖宗供起來了。
陳時鴻無力地閉上眼,不欲多說。
陳母吃著手中的飯,一直暗中注意著兒子神情。等到碗空了,電光火石間,她想到什麼,一臉崩潰地撲到了靠近兒子的欄杆上:“時鴻,你是真的入獄了嗎?”
“你已經是官員了啊,怎麼會入獄呢?”
“就是公主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陳母越說越激動。為了供養兒子,陳家這些年幾乎是傾全家之力,兩個女兒的婚事也是以銀子為要,很是不堪。
大女兒嫁的那個男人甚至是個跛子。
眼看兒子沉默不語,陳母開始拍欄杆:“老天不公啊,公主就能隨意處置官員嗎?”
聽到母親攀咬公主,陳時鴻霍然睜眼,斥道:“蠢貨!”
“蠢貨罵誰?”陳母自認為自己是為兒子討公道,他不但不領情,反而還罵人。當即氣不打一處來:“老娘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你都考中進士了,竟然還會被人害到大牢中。你才是蠢貨!”
陳時鴻:“……”
他揉了揉眉心,提醒:“你要是不想死,就彆罵公主和郡主,最好提都不要提。”
陳母是鄉下村婦,雖然不知道自己再鬨下去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但看著兒子慎重的臉色,也知道那後果自己承受不起。當即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的鴨子,嗬嗬兩聲,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陳時鴻兩個姐姐同在這大牢,隻是沒有住在一起,也聽說了弟弟被抓進來的事。
弟弟入獄,算是掐滅了她們想要出去的奢望。
出不去,一輩子就隻能在這大牢中。姐妹兩人都很後悔,一悔當初不應該苛待康娘,二悔不該入京。如果沒有到京城來,她們的日子雖苦,但也不至於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大牢中吃這些黴爛的飯菜。
這人憋得太久,就會發瘋。姐妹兩人也一樣,一開始忍了幾天,後來就開始大聲咒罵。
陳母非但不阻止,偶爾還會幫著罵。
不能罵公主和郡主,她罵兒子總行吧?
陳時鴻聽在耳中,隻覺格外難受。
*
曲晴梅在自家大門外跪了一天一夜,卻始終沒有人請她進門。
這種天氣不冷,可跪得太久,她隻覺渾身酸痛。腦袋昏昏沉沉,終於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暈倒之時,曲晴梅腦中就一個想法。
她都暈倒了,爹娘應該會讓人把她扶進門吧?
昏昏沉沉間,曲晴梅發覺確實有人挪動了自己,然後,她放心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