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此刻的姿勢異常親密,黎荀落隻要側過頭，就能聞到來自於鐘攜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氣。
鐘攜的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她看,過了會兒，才笑了笑，“上癮了,怎麼呢？”
黎荀落停頓幾秒,略微錯開了鐘攜的視線，聲音小了八個度,“喊就喊唄……”
老婆這個詞，她倒也有很久、很久都沒有從鐘攜口中聽過了。
往昔她記得,鐘攜是最喜歡這麼喊她的。
那時候她們年紀還都不大，也都並不太理解這個稱謂代表的究竟是什麼，隻是覺得親昵，想喊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就喊出了口。
黎荀落仍舊能回想起,第一次聽到這個稱謂的時候，還是在一個半夜。
鐘攜那時候從後麵側身抱著她,兩人之間緊緊相貼，幾乎一絲縫隙都沒留下，冬天卻隻能帶來溫暖和炙熱的貼心。
也就是那時候，鐘攜從後麵輕輕地喊了她一聲,直接喊麻了她半邊的身子。
“老婆。”鐘攜又是一聲。
黎荀落這次終於瞪了她一眼，腳後跟在茶幾下麵扭動兩下，踩在了鐘攜的腳背上。
鐘攜麵不改色的把腳挪開，神色平靜的把身體更加放在了黎荀落身上,十分完美的詮釋了一個嬌花的體態。
這一幕自然被不少人看在了眼裡，然而彼此互相看看，卻都沒覺得有什麼——秀恩愛嘛，這有啥的，人家感情好，秀一秀能怎麼樣啊？
吳朝暮和他婦人還一直秀著自以為是平常生活的恩愛，在那四處撒狗糧呢。
他們早就吃習慣了，習慣了的。
*
鐘攜丟下那一句場景之後，胡淑媛和常欣研就僵硬了一瞬。
黎荀落看著都替她們覺著尷尬，然而配角永遠也就這麼個場景——辦公室一堆人看著你，要麼你就演，要麼你就乾脆彆進這一行。
半晌，胡淑媛咬咬唇，笑了笑，說，“謝謝鐘老師，能給我些時間準備嗎？”
“可以。”鐘攜淡淡的說，“讓之前幾個準備好的先進來吧，每個人十五分鐘看台詞、記劇本的時間，根據既定場景即興發揮也可以。”
導演那邊也沒意見，配角的選角時間都短，有時候甚至用不上他們親自坐鎮，有專門的副導和執行去麵試。
導演看了看手裡的簡曆本子，讓旁邊的助理去喊人了。
黎荀落這才說道，“你剛才那是乾什麼啊？試這麼個片段……”
鐘攜收回手，順勢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看不出來？我在欺負人呢。”
黎荀落：“……”
“你真是……”她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怎麼？”鐘攜挑眉，側頭看她。
明明隻是一個十分不經意間的舉動，甚至自然到完全像是本能反應，可每次鐘攜做這種表情的時候，黎荀落就總覺得好像心頭上有個小貓爪子在撓癢癢一樣。
她手心碰了碰心口的位置，嘟著嘴，扭過頭，“不怎麼，誇你，你真棒。”
真棒的鐘攜輕哼一聲，拿過了簡曆本，在那邊看了起來。
作為投資人，其實她也沒必要在這裡呆著，畢竟最終選角和她是沒什麼關係的。
之所以在這，也就是因為黎荀落還在這而已。
*
沒一會兒，在那邊準備好的兩個人就進來了。
黎荀落有點尷尬，並不是很想看演員現場無實物演出——畢竟很少有鐘攜這種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哪怕光是站在那，一個眼神，就足夠看穿你心底，讓你與其生出共鳴。
麵前的兩人大概也從心底裡覺得尷尬，扭扭捏捏的模樣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黎荀落突然歎了口氣。
鐘攜輕輕笑了笑，挨在她耳邊說，“和你不能比。”
黎荀落挑眉，側頭看了她一眼。鐘攜卻轉過頭，抱著雙臂在那份資料上不知寫下了什麼。
屋裡的空地前，兩人分開而站，旁邊還有兩三個被她們兩個拉過去幫忙的演員，長得都挺漂亮，應該也是等會兒會過來試鏡的演員。
隻見胡淑媛似乎是拎了什麼東西，從門外進到了屋裡，向屋裡或站或坐的幾個人露出了靦腆的微笑，輕輕撥動了臉上垂落下去的發絲，一邊說，“咱們宿舍不是沒有拖把和鏡子嗎？我去買了一下，以後可以一起用。”
其餘幾個人全都圍上去研究了起來，有人開始幫著胡淑媛收拾。
隻聽這個時候，不遠處坐著的常欣研忽然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哼聲，“呦，林靜安，你可真有錢啊？”
黎荀落一頓。
隨後，她目光直直的看向說出這話的常欣研，毫不避諱的在她的臉上死死盯著。
常欣研也覺得如坐針氈，說完這一句話之後，臉上的尷尬幾乎要滿溢出來。
隨著她這麼一句話，本來還圍在胡淑媛邊上幾個研究拖把和鏡子要怎麼用的人，也都沉默的離開，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氣氛一時之間陷入了十分尷尬的局麵。
緊接著，她就看到胡淑媛果然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看了一眼她們所有人，隨後沉默的笑了笑，最終默不作聲的出了屋子。
一個小片段結束，屋裡一直也都挺安靜的。
黎荀落沒什麼表示，神色淡淡的，覺得心裡有點暗自發笑。
導演看著這一屋子人，摸摸鼻子，也清楚到底是怎麼個意思了，說道，“行了，出去等結果吧，喊下一個進來。”
胡淑媛和常欣研終於走出屋門，彼此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難堪。
兩人彼此都沉默著，走到了一個略顯僻靜的位置。
半晌，常欣研說，“媛媛，你說她到底什麼意思啊……”
胡淑媛臉色難看，隻能來得及搖了搖頭。
——剛才那一幕，熟悉到讓她們都覺得渾身發寒。
那正是黎荀落開學第一個月時，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
剛軍訓完的大家每日洗澡，整個宿舍都找不到一個鏡子，地麵也一直都是泥印，六個人的宿舍卻沒有一個人去收拾。
後來黎荀落回到學校，看著那樣子的時候，自己出錢買了鏡子和拖把，以及一些清潔用品。
胡淑媛至今都還記得，當年她在路上，是跟著李繼楠在一起走的，一路上李繼楠都在不停的冷笑——誠然，那句‘你可真有錢啊’，也是出自於她之口。
那天很熱，將近四十度的高溫天裡麵，操場上幾乎沒什麼人，黎荀落一個人搬著鏡子和拖把那些東西，走的步伐也相當的緩慢。
大概也是真的很累，也是真的想讓她們能用上鏡子吧……？
於是她隻得狼狽的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常欣研暗恨，她看了一眼胡淑媛，忽然說，“你說，這一次給咱們丟的這個台本，意思是不是，你能上，我不能被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