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隊是默許的。
默許的意思就是不合規定, 原則上不同意, 不放在明麵上說, 以及隻有少數人知道。
專案組幾十上百名警察, 知道將會有一支秘密小隊遠赴R國的絕不超過五人, 其中還包括公安局長那樣的大佬。
特警隊徐光明並不是組隊的倡議者, 如今卻是堅定的支持者, 所有支持者的出發點都很樸素:不允許罪犯逍遙法外, 就算暫時抓不到,也得控製在眼皮底下。
程幾跟著雷境到達時, 老耿已經到了,此外還有陳川。
徐中隊長關上辦公室門, 鄭重地問:“你們想好了?”
老耿大聲說:“想好了。”
程幾也點頭。
徐中隊長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出去之後,某某條線派駐R國的人可以為你們提供情報和幫助, 但他們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堅守,不會保護你們,也不會為你們而戰,如果你們被敵人發現了, 會很危險。”
程幾說:“那我們自己保護自己。”
徐中隊長明顯不放心, 又說:“沒有任何人派你們幾個去R國,本質屬於自發行為,既然如此,後援可能就不多了。”
“有也行, 沒有也行。”程幾說, “我們自己堅持。我反正可以, 你能不能啊,乾爹?”
老耿立即瞪眼:“能,我那十三年的牢也不是白坐的!”
“真想去?”徐中隊長問程幾。
“想去。”
“危險也去?”
“去。”
“沒錢也去?”
“我不是為了錢。”程幾說,“我為了我老婆。”
“我為我前妻和我侄子!”老耿說。
“可能光榮也去?”
程幾低頭咬唇,半晌抬起,堅毅閃過他的眼底:“徐隊,我老婆已經在光榮的邊緣了,就算我出事,也不過是去陪他,有什麼可猶豫的?反倒是我現在退縮,到了陰間沒法交代。”
“我侄子死啦!”老耿叫道。
徐中隊長問:“你們的家人同意嗎?”
程幾和老耿對視,都笑了:“我的家人就是他,他的家人就是我,怎麼會不同意?”
“……”徐中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沒見過你們這麼不要命的家夥。”
他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大喊一聲:“好!”
“從今天算起六個月。”他比出手勢,“六個月之後,無論你們有沒有追捕到沈子默,一律返回!雖然你們是公民個體,我們無權要求你們,但請求你們返回!而且你們沒有戰鬥任務,聽清楚了嗎?你們是線人!”
“六個月時間太短了。”程幾說。
“就六個月!”徐中隊長重複,“而且我之前還得訓練你們三個月!”
“可……”程幾望向雷境。
雷境輕輕點頭:“這個時間挺好,到時候北崧也該康複了,你回來正好和他見麵。”
徐中隊長站起身來:“今天的談話到此結束,我會將情況向上級彙報,但本次談話在官方記錄上不存在。明天上我這兒來報道,三個月內讓你們脫胎換骨,足以保命!”
老耿激動地站起來,要和他握手。
徐中隊長忽然問:“你們還有什麼要求?”
老耿說:“沒啥要求啊!讓我去我就很滿足了!”
程幾說:“我有要求。”
所有人都看著他。
程幾說:“徐隊,如果我們這次完成任務……不能這麼表述,因為任務本身不存在。就說如果這次成功抓到了沈子默,回國後你們支隊能夠破格錄用我嗎?因為我可能要大學肄業了,往後挺難找工作。”
徐中隊長湊上前問:“帥哥,識字嗎?”
“識字。”
“會算加減乘除嗎?”
“會。”
徐中隊長彈了一下他的腦門說:“那就足夠了,你徐哥也隻會這倆!文憑有什麼要緊?大不了自學考試啊!任務成不成功都無所謂,隻要你回來時照樣兩條腿兩隻手,徐哥就要你,徐哥喜歡你!”
陳川終於開口:“老領導,你可不能喜歡他,他是齊寶貝,你喜歡了要出事的。”
徐中隊長轉向他,笑罵道:“我們商量事,你他媽在這兒聽什麼?”
陳川眨眨眼:“不是說國內去三個嘛?”
所有人都望著他。
“齊寶貝,彪哥,”陳川先指程幾和老耿,最後指向自己,“加上我才三個呢,我不在這兒呆著,到哪兒呆著去?”
————————
齊北菘轉院國外的時候,程幾原本可以去見他一麵,但是沒去。
不忍心去。
程幾知道見了這一麵後,他對齊北崧的思念就會定格在這裡——渾身插滿管子,沉沉昏睡,蒼白而無知無覺。
齊北崧不是這樣的。
他高大,矯健,俊美,笑得囂張,罵得粗野,活得肆意,愛得強硬而直接,有著火熱的胸|膛和堅實的臂|膀,他不是那個躺在轉運擔架上的人,絕對不是。
程幾不承認那個人是,他正在很努力地把那天在手術室門外看見齊北崧的那一眼從腦袋裡消除,從今往後在他的記憶中,齊北崧留給他的最後印象是在海邊,亂石堆砌的沙灘上,那人像個二百五似的揮手高喊——“我愛你,彆想離開”。
所以他隻是跟在轉運的救護車後麵去了機場,遠遠地看隨行醫護人員把擔架抬上飛機。
所有人都在問他要不要去見一麵,他說不用,真不用,我等他醒了再去看他。
所有人也知道他看了齊北崧之後會崩潰,不能強求。
跟著齊北崧去M國的有一大幫子人:齊媽媽、鄭海平、雷境、王北風、趙家銳等等等等,幾乎塞滿了整架私人飛機,後續還有人會去,比如晚出發一步的齊家祖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