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修剪了天上的雲]
他：[嗯。]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性格，冷冰冰的線上交流就更顯得沉默了。
靜待一分鐘，沒有下文，厭靈敲字：
[我要休息了，傅先生，祝你好眠]
他幾乎秒回：[好的，也祝你好夢。]
體現他的依依不舍的，是一句乾巴巴又錦上添花沒什麼必要的：
[晚安。]
……
一夜無話。
翌日。
厭靈醒來後腦子一鈍一鈍的疼，昨夜的記憶有些模糊，隻有零星的片段，像是第一人稱視角的RPG遊戲。
洗漱過後，她走下樓。
戀愛小屋內空無一人，餐桌上放著一盤熟悉的賀颺牌健康早飯：草莓貝果散發著酥脆的香氣，牛奶熱氣騰騰，盤子上的便利貼畫著一隻
歪歪扭扭、吐著舌頭的小狗。
他的字意外清雋：[友情互助餐;D]
厭靈坐下吃早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賀颺的字是這樣的麼？跟昨天禮物盒上龍飛鳳舞的字體完全不一樣……那保溫杯是誰送的？
這時節目組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嘉賓們已經各就各位啦，請您做出今日的約會選擇吧！】
【A、賀颺、秦冬】
【B、蕭豫、沙聽雨】
【C、傅雲謙、鄭燦燦】
【D、楚越】
真的很像奇怪的RPG戀愛遊戲。
厭靈思索了兩秒，清醒的大腦很快做出決定。
與此同時，在外等待的嘉賓有的忐忑，有的平和，有的不抱希望，有的勝券在握。
十五分鐘後，厭靈坐著節目組的車，抵達目的地，看到不遠處的一男一女，她揮手示意。
稀薄的陽光下，那雙桃花眼泛起清清灩灩的笑意。
“沈老師。”
一聲如釋重負、滿含欣喜的低歎。他迎了上來，十分自然地上手替她整理圍巾。
厭靈昂頭望他，“阿豫。”
“老師。”修長如玉的手指捏著圍巾邊緣微蜷，像一個點到為止的親昵，帶著惹人憐惜的脆弱感，“我還以為我在你這裡落選了呢。”
說著，蕭豫抬起一雙潤澤的眼眸，委委屈屈地賣慘，“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安。”
他生得實在好看。
身形頎長勻稱，身著長款的淺色風衣，淺棕的碎卷發和衣擺一起被秋風吹得搖曳，像一片惹人憐惜的落葉。
猶猶豫豫地開口：“畢竟其他男嘉賓都好優秀……”
——難說這不是一種得了便宜還賣乖。
厭靈眨了下眼，“你又失眠了？”
關注點完全偏移。
“這個給你。”
她掏出準備好的藥袋，“我昨天白天配的，嗯…昨晚有點暈乎，忘記給你了。”
三言兩語揭過醉酒的窘態。
蕭豫捏著藥袋，像是抓緊一縷珍貴的神賜，笑意輕柔，“謝謝老師。”
看不出絲毫對於厭靈未接話茬的氣餒——畢竟他向來熱衷於做這些可有可無的“除雜草”的行為，不論成效。
.
另一邊，簡單和厭靈打過招呼後，沙聽雨便落後兩步，悠悠閒地敲擊手機屏幕：
倚門聽雨：[沒想到，傅大天才也有落榜的一日呀]
端正的字體透出陰陽怪氣的譏諷。
等了會，那邊沒回複。
沙聽雨冷哼，心知以他的聰明，看到消息肯定就明白厭靈今日選了誰。
她眸光微轉，再次編輯。
倚門聽雨：[再見，我要去和你心儀的女嘉賓一起去約會了~]
這次，她角度刁鑽的補刀很快得到對方的回複。
A：[……]
沙聽雨
了然一笑：哦，回了無語啊。
收獲些許報複性的快感後，她便收起手機，施施然地和厭靈寒暄。
三人商議著去哪。
沙聽雨：“你們決定吧，不用考慮我。我今天跟在後麵拍點照片就好了，”說著，她看向厭靈，搖搖手機：“沈小姐不介意吧？我想發給一個朋友看。”
她微笑道。
厭靈搖頭：“不介意。”
蕭豫眸光輕悠地掠過她，溫聲道：“老師，我剛看到那邊的花店似乎有一株你找了很久的藥草。”
厭靈眼睛一亮，立即朝蕭豫所指方向而去，“稍等，我很快回來。”
蕭豫滿懷柔情的目光追隨著厭靈的背影，語氣卻是冷幽：“聽雨，你那個朋友不會恰好是你的未婚夫吧？”
“是哦。”
沙聽雨笑容不變，“但也是你的隱藏競爭對手呢。不是我說，他和她真的蠻像的呢。”
她望著不遠處正和花店老板交涉的厭靈，語調微揚：“說不準你的沈老師就喜歡性格相似的高智商伴侶呢，而非你這種——心機深沉、步步為營的陰暗東西。”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語畢，回過頭，溫婉一笑：“我提早替你宣誓一下主權，不好嗎？”
被指著鼻子罵，蕭豫也沒有絲毫慍怒的跡象，反而狀似苦惱地歎息：“真的不會因為刺激起反作用嗎？”
那張美若冠玉臉看起來分外無害。
“放心，我會把握的。”
沙聽雨淡淡道，“畢竟我把短信發給你，就是押你獲得最終勝利啊，蕭德妃。”
這稱呼顯得意味深長。
蕭豫摩挲著藥袋粗糙的紋理，“也請你放心，我會和老師天長地老，讓你的未婚夫變成來不及出場的陰靈惡鬼的。”
兩人對視，了然於心般相視一笑。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厭靈回來了。
“不是那株藥草。”
她朝蕭豫搖搖頭，然後舉起手中的花環展示給兩人，黝黑的雙眸亮晶晶的，“但老板娘用做花籃剩下來的幾枝花編了一個花環送給我。”
平靜的語氣透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開心，還慷慨地給蕭豫和沙聽雨各分了一枝玫瑰。
蕭豫笑眯眯地讚歎：“好漂亮的花環，老師真棒。”
厭靈：“是老板娘棒。不過……”
她臉上泛起一點赧然的迷惑：“老板娘說我是個可愛的孩子。”
因為蕭豫昨天在心動短信中也誇過她可愛——以前從未有人誇過她可愛，哪怕是處於會被全社會偏愛的童年時代，好聽點的喊她神童、天才，難聽點就是【變態】【怪物】【機器人】【外星生物】——於是，厭靈用纖細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帶著點不確定，向他求證：
“我，可愛？”
“……”
她此刻素麵朝天，不複昨日的精致清
麗，但昂頭看人時，顯得那麼純然，像一抹在陽光下透明而流光溢彩的泡泡。
蕭豫屏息望著她，手指痙攣地蜷了蜷。想觸碰又收回手，像麵對一個珍貴的易碎品般，神情、語氣和心都軟化了下來。
彎下.身子，茶色的眼眸盛滿了她，指尖輕柔地將她頰邊的碎發撥到耳後，一字一頓認真回答：
“沈老師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人。”
……
聽他這樣說，厭靈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她的羞像荷花盛放後回斂的那一下。
嗓音則清清啞啞得像荷葉上的露珠：“謝謝阿豫。”
見狀，蕭豫彎起眼睛，亦如醉湖似的望著她。
“……”
沙聽雨咳了咳，提醒他們電燈泡的存在，她道：“沈小姐的確很可愛，對了，不如戴上花環吧？”
厭靈遲疑地看看花環，稍顯不安地左右張望兩下：“……會不會奇怪？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沒關係，我們陪你奇怪。”
說著，她把厭靈送她的玫瑰簪到頭發上，然後含笑望向“我們”中的另一位。
蕭豫：“……”
在厭靈暗含期待的目光中，蕭豫無奈地把花彆在耳畔。好在從某種角度來說，他的臉比玫瑰還要豔麗幾分，這樣倒也不詭異，反而帶著點古時探花郎的風流俊俏。
最後，厭靈鄭重地戴上花環，三人就以這樣奇奇怪怪的組合開始逛街了。
沙聽雨拿出手機，心情頗好地膈應傅雲謙：
[你的心儀女嘉賓，真的好可愛哦]
[圖片]
照片是三人的合照。
沙聽雨舉著手機鏡頭站在最前，厭靈在中間，蕭豫則立於她身側，一雙含情的眼眸專注地望著她。
厭靈頭戴漂亮的花環，不好意思般垂著眼。
[這個]
沙聽雨圈出自己頭發上的玫瑰。
[是你的心儀女嘉賓送的哦]
[嗯？玫瑰花的話語是什麼來著？]
[浪漫？純潔？熱烈的愛？]
這次，傅雲謙乾脆沒回複。
.
商議過後，三人決定去厭靈感興趣的陶藝體驗館。
沙聽雨不願意弄臟手和衣服，便主動擔任攝影師的任務，兢兢業業地實時刺激傅雲謙。
[快看，你的心儀女嘉賓在捏泥巴，好可愛]
[快看，你的心儀女嘉賓在喝水，好可愛]
[快看，你的心儀女嘉賓臉沾上泥點了，蕭豫在給她擦呢，好甜]
就這樣陰陽怪氣了半小時，她忽然頓住了，過了好一會，才有點古怪地道：
[啊]
[你的心儀女嘉賓送了我一顆泥巴愛心誒……]
[雖然我不喜歡泥巴，但看她捏了蠻久，還是意思意思收下吧]
[畢竟也是獨一無二的，就連傅大天才都沒有的呢^
^]
[圖片]
[可愛]
……
收到厭靈的愛心時，蕭豫原本很高興的，結果扭頭就看到沙聽雨手上也拿著一個一模一樣的。
他笑容凝固。
“老師，為什麼我和聽雨的一樣？”
他懷著淡淡怨念，試圖以可憐兮兮博得與眾不同的對待。
厭靈一邊捏泥巴，一邊道：“今天和你們出來很開心。”她手上一頓，黑眸覆上些微潮濕的暖意，“像小時候和爸爸媽媽一起出門。”
蕭豫：“……”
他的笑容消失了。
轉移到了沙聽雨的臉上。
“啊呀，被喜歡的人當成父親了呀，好可憐。”她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涼涼道，“以為是定情信物，結果是親子禮物呢。”
針對傅雲謙的陰陽怪氣突然變成了無差彆攻擊。
和傅雲謙一樣，蕭豫半點不理她。
其實厭靈給戀愛小屋的每個人都捏了一個小玩意兒，作為這段時間被照顧的報答——從社交心理學的書籍中學到。
蕭豫就沒那麼博愛了，他隻偏愛厭靈。在厭靈給小玩意兒們上色時，他湊了上來，將偷偷摸摸奮鬥了兩個多小時的成果展示給她。
厭靈：“這是什麼？”
蕭豫：“是你和我哦，看，我們手拉手。”
望著這坨不明物體，厭靈搖搖頭：“阿豫，你真的沒有一點藝術天賦。”
蕭豫：“……”
他深受打擊。
見狀，厭靈安慰：“沒關係，你在金融管理專業很有天賦。”
說著挽起袖子，上手幫他調整——就像曾經一次次解答他的課業難題一樣。
蕭豫趴在桌子上，以仰望的視角看她專注的側臉，看她細白的手指染上泥色、靈巧地修整塑形。
“老師果然做什麼都很優秀啊。”
輕鬆的語氣中含著一點不易覺察的澀意，像稚子不舍地張望逐漸飛遠的氣球。
厭靈頭也不抬，認真用工具調整陶泥的形狀，“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優秀。我把很多事情搞得一塌糊塗。”
蕭豫挑眉：“比如？”
“……比如，廚藝平平、生活技能匱乏、讀不懂空氣、人際關係糟糕。”
她擦了擦手，回應他的目光：“阿豫，這些都是你的強項。”
聞言，蕭豫心中一動，坐直身子，微微傾向她，“那老師……也會需要我嗎？”
那雙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她，長睫輕顫。嗓音輕輕的、帶著一絲渴求：
“——就像我需要老師一樣。”
厭靈思索了一會，條理清晰、語氣平平地論述列舉：
“我們相識後的第二年，你參加大學的交換生項目，來到我讀博士大學，借住在我的公寓。
“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吃得很好，生活水平顯著提高；
“唔，應該是你張羅的pa
rty和送出去的點心禮物的關係吧，那些不愛搭理我的課題組同學，都開始和我講話了。”
她望向神色怔然的蕭豫，淡淡道：
“分開後，我的生活水平和社交狀態恢複從前，且隨著時間的增長呈下降趨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當然也有氣運被掠奪的緣故。
厭靈略過不談，最後總結陳詞：“我不知道你需要我的程度量化來看是多少，所以無法和我需要你的程度作比較，不能給你一個確切的回答。但你的存在，的確讓我的總體生活質量提升了大約37.5％以上。”
“總之，謝謝你，阿豫。”
這些話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然，沒有丁點難為情。
——難為情的反而是聽的人。
“我去洗手了。”
將捏好的泥塑擱到他麵前，厭靈便起身去了洗手台。
蕭豫神情如夢似幻。
正午的陽光烘烤得他麵頰燥熱，整個人呆滯得像塊乾裂的泥巴，又似渴了很久的旅人墜入綠洲，他難為情一般將臉埋進一隻手掌中，白皙如玉的指縫間透出淺淺緋紅。
他就這樣怔愣了好一會，直到眼眸微垂，看到了那個泥塑。
沈老師的手很巧。
原本爛乎乎的一團泥被她捏成了兩個栩栩如生的小人手牽著手，一個是頭發卷卷、眼睛大大的漂亮男孩，一個是頭發糟糟、神色平平的瘦小女孩。
像極了。
蕭豫抿唇一笑，眸中和心底翻湧泛濫起柔軟又燙灼的情緒。
好喜歡……再也不會讓給彆人了。
正感動呢，頭頂忽而響起一道涼涼的聲音：
“蕭豫你看，”
沙聽雨嗓音柔柔，宛如惡魔低語，“厭靈捏得像不像爸爸牽著孩子？”
嘶。
——還真是。
“……”
蕭豫微笑回頭，“請你離開。”
沙聽雨：“我不。”
她優雅落座，盯著厭靈捏給他的娃娃，幽幽歎氣：“我真是有點嫉妒你了。”
“同樣是捂不化的冰山，怎麼乖巧可愛、知恩圖報、會說好聽情話的稀有品就被你給碰上了。”
“……”
蕭豫沒理她，翻來覆去地欣賞小泥塑。
沙聽雨手托下顎，“你可要看好哦，小心被不懷好意的人給偷走了。”
她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就差把‘覬覦’兩個字寫臉上了。
蕭豫淡淡瞥她一眼，將泥塑妥帖收好，便又去黏著厭靈了。
看著不遠處一高一矮的身影，沙聽雨低歎：“……真是不甘心啊。”
這樣想著，她又打開手機：
[你心儀的女嘉賓給蕭豫捏了一個情侶娃娃]
[她的手好巧哦]
[陷身靈豫好好磕哦]
[說起來，她的哪對cp的超話粉絲最少、熱度最低呀？哦——原來是雲厭渺渺呀[捂嘴笑]]
發完消息，神清氣爽。
……
捏完泥塑，厭靈又去轉陶輪做了個盤子。
完事後，心滿意足地準備跟蕭豫和沙聽雨一起去吃午飯了。
他們兩人毫無異議、雙手讚成去吃厭靈最喜歡的火鍋。等三人坐車來到最近的火鍋店時，卻均是一愣。
隻見，火鍋店門口赫然聚著四個行跡可疑的人，或站或坐，宛如守株待兔的獵人。瞧見下車的厭靈一行人，其中一人跳起興奮地朝她招手，那分明是——
賀颺？！
而他旁邊依次是鄭燦燦、秦冬和……傅雲謙。
站在秋日的街道上，他的身姿和一旁的枯樹一般寂寥挺拔，眸光平靜，仿佛帶著洞悉一切的淡然和運籌帷幄的沉穩。
叮咚一聲。
沙聽雨的手機收到一條新消息，來自對麵那個被她陰陽怪氣了一早上都一言不發、忍辱負重的家夥：
A：[雲厭渺渺的熱度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