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謙看著是個無趣冷淡的人,沒想到拍起照來姿勢一個接一個,像是有著掌控全局的眼睛,總能找到最完美的光線和構圖、和攝影師無聲的配合默契,將校園青澀的氛圍感呈現得恰到好處。
接收到厭靈疑惑的眼神,他解釋:“早上等待的時候做了點功課。”
厭靈點頭:“你做什麼事都很認真。”
傅雲謙眼睫微動。
想說,並不是。隻有在涉及到和你相關的領域時,才會認真——就像昨日的午餐約會。他極少下廚房,食物在他看來隻是營養攝入和生存必備的一堆元素,可因為她喜歡,所以他才願意去琢磨和研究。
——你是我的和世界的錨點。
“彆動。”
他的冷感嗓音帶著些微的沙啞。
厭靈果真一動不動。兩人此時正站在講台上,她背對著黑板,傅雲謙忽而上前一步,一手撐在她身側的黑板上,一手抬起,
將她徹底困囿在身體和黑板中間。
一個暗含侵略性的姿勢。
厭靈隻能瞧見他淩然的下顎,連接著滾動的喉結,線條隱沒入一絲不苟的衣襟,帶著一絲禁.欲的色.氣。
他抬起的捏著粉筆,在厭靈頭頂的黑板上寫下了什麼。
——dropanchor。
落筆。
他垂眸,簌簌的粉筆灰和他冷灰的眸光一齊落在她身上,是地心引力、是荷爾蒙的刺激,總之,他被牽引著、偏頭靠近她。
她仍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昂頭看他……這是一個很適合接吻的姿勢。
近在遲尺,兩人微涼的呼吸交纏、交織出一片柔情綽態的潮熱。
在船舶即將撞上冰川時,他下錨、停泊了。
眸光似濕噠噠、黏糊糊的融雪。
輕輕吹出一縷居心不淨、暗藏覬覦之意的氣息、吹落她鼻尖的粉筆灰。
“抱歉。”
他保持這個逾矩的姿勢不動,嗓音低啞地輕聲道歉。
不知是為不小心將粉筆灰弄到她身上,還是因不可控的心跳。
“……”
“很好很好!保持彆動!”
那位疲懶無力的攝影師越拍越興奮起來,似乎對這組照片非常滿意。
收工。
眼巴巴的賀颺登時站起,“結束了?是不是該我們了?”
給他急得。
攝影師拍板:“走,體育館。換個男的,換個心情。”
因為要去體育館拍攝,厭靈便又去換了身運動校服,天冷,她額外穿了件運動校服的外套,拉鏈拉到最頂端,整個人藏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神色平平的眼睛。
和她形成強烈反差的是賀颺,這家夥仿佛有著揮散不儘的熱度,看起來很有一種和厭靈進行熱傳遞的欲.望。
攝影師指揮:“你們倆隨便聊聊動動,找找感覺先。”
偌大的體育館內並非空無一人,幾個班級正在這裡上體育課,見到裝備齊全的節目組工作人員,不由好奇地張望而來。
有人竊竊私語:
“……是沈學姐嗎?”
“和榮譽榜上的照片好像啊……不會真是吧!”
“啊啊!早上隔壁班有人說好像偶遇了沈學姐我還當他夢遊呢!”
厭靈在這所集小學、初中、高中和大學於一體的培養精英人才的知名學院是個響當當的傳奇人物。
畢竟每一屆的學生都會從各科老師的口中聽到她方方麵麵的事跡,從入學聽到畢業,實在是耳熟能詳,榮譽榜上還高掛著她的照片和種種閃瞎人眼的成果。
——可以說,沈學姐活在每一位學妹學弟的心中。
厭靈對四麵八方的視線無動於衷,手插在校服口袋取暖、懨懨地垂著眼睛。
賀颺關切地湊近:“是不是很冷?”
厭靈慢吞吞地點點頭。
“來,”
他自然地伸出大掌,星眸是一片純然而無旖念的坦然和熱情,“我給你暖暖吧。”
見厭靈似有遲疑,他連忙補充解釋道:“拍寫真是需要一些肢體接觸的吧,就當作練習啦——剛才攝影師不也說讓我們動一動嘛。”
實在是很拙劣的借口。
厭靈猶豫兩下,終究因為抗拒寒冷、從而投入他那雙看起來就熱乎乎的手掌。
“謝謝。”
握拳,將冰涼的手放進他掌心,像兩顆謹慎的小冰塊。
——反正是摸過腹肌的好兄弟/好姐妹關係。
賀颺認真地包裹住她的雙手,然後塞進自己的口袋,雙重溫暖保障。隻是不免帶得厭靈向他靠近兩步,這下,兩人之間的距離越發縮短,看著像是要抱在一起的前兆。
體育館的竊竊私語猛然凝滯一瞬。
——不是,這人誰啊?!
他憑什麼?!
學妹學弟們的心情和不遠處正幽冷看著這一幕的林青煙,重合了。
林青煙頭也不轉,“我說,你能不能去把這個傻大個給揍一頓。”
“……”
傅雲謙:“……?”
.
不知自己已然犯下滔天大罪——折下學院高嶺之花——的賀颺抖了抖,咕噥:“好像還真有點冷誒。”
厭靈暖和許多,聞言,便要抽回手。
沒抽動。
還把自個送得離他更近了。她昂頭提醒:“我好多了,賀颺。謝謝你。”
賀颺眼睛亮亮地低頭看她,“是吧!”像得到誇讚的狗狗,愈發燃燒起討她歡欣的衝動。
厭靈默了默,“你可以鬆開我了。”
“啊!”
賀颺驚了一跳,反射性鬆開手、反射性地道歉:“抱歉抱歉。”
他總是這樣一驚一乍,好似厭靈的喜惡牽動著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
厭靈奇怪道:“你為什麼道歉?應該是我感謝你。”
賀颺紅著臉摸摸後腦勺,下意識又:“抱歉……啊,不是、那個,好吧……沒關係?”
厭靈點頭。
賀颺絞儘腦汁,“那、那我們要不要運動一下?”
他撿起一顆籃球,啪啪拍了拍,提議道,“打籃球怎麼樣?”
厭靈:“我不會。”
賀颺展顏一笑:“沒事!我教你!”
四體不勤的厭靈被開始被籃球折磨了。
追著球到處跑了一會,厭靈的身體的確熱乎很多,但她心情卻很沮喪:“我投不進去。”
——原來,失去天生的強健神體後,在人類身體裡的她可以這麼弱。
賀颺手足無措地安慰她,“其實你投得很準!隻是受限於身高和臂力,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有了!”
宛如兩人第一次約會那樣,他蹲下.身子,星眸熠熠生光:
“你坐在我肩膀上!這樣就足夠高了!”
厭靈:“……可以麼?”
“試試也無妨嘛!”
厭靈被他說服了,亦有些盛情難卻。
他的肩寬厚挺括?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坐個她綽綽有餘,“走咯~”賀颺的手掌緊緊扶著厭靈的小腿,穩住她的重心。
借由他的身高,厭靈一下子視線開闊,和騰雲駕霧一般飄然盈盈,輕巧地投出籃球。
果然很投進了!沒有挨到籃筐,籃球順順利利地砸在地上,咚咚的悶響。
“恭喜!”
賀颺在替她高興之外,心跳亦和籃球共振了。隔著運動褲握著那雙纖細筆直的小腿,腦中不由劃過一絲旖旎的念頭。
好細啊……
他晃了下神,這時終於意識到兩人姿勢的親密。
好似再接觸下去、他的心跳就要和那顆籃球一樣,急促得熄滅了。
出於某種自救的念頭,他著急忙慌地放下厭靈,看也不敢看她,口中訥訥道:“恭喜恭喜……投進一次應該就有手感了吧。”
厭靈點頭,有些上癮了。
“謝謝你,賀颺。”
她忽而眨了下眼,上前兩步靠近,從口袋拿出濕巾,“低頭。”
她的嗓音冷淡,似主人的指令,他當即呆愣愣地弓下背,像隻乖順的大型寵物。
厭靈踮起腳尖,用濕巾擦掉他眉峰的臟汙灰塵。
“抱歉,可能是我剛才不小心蹭到你臉上了。”
“……”
她冰涼的指尖和濕潤的紙巾擦過他燒灼的麵孔,點起一簇簇低溫的火——一場戀愛的感冒,他要被燒成灰燼了。
望著她近在咫尺、靜謐而認真的臉頰,他喉結滾動。
那鼓噪的心情折磨了他許多天,此時終於破殼而出,仿佛一張口,就要從瘋狂跳動的心臟飛湧出破繭的蝴蝶一般。
他終於意識到了。他好想將這個發現告訴她——
我喜歡你。
好喜歡、好喜歡你。
……
攝影師拍得相當滿意,看著相機裡性張力爆棚的一張張照片,她不住點頭。
忽而翻到上一組,她皺眉。
“不行,那個、男一號,你過來,看看像什麼樣子,都沒點身體接觸!多跟男二號學一學。”
傅雲謙:“嗯?好的。”
品學兼優常年第一的傅雲謙第一次被人耳提麵命地讓他跟彆人學習。
他虛心接受。
攝影師指揮道,“趁熱打鐵咱們來拍個修羅場啊,兩男一女,到時候作為彩蛋。來,你坐他腿上,你,把手放她腰上——什麼?為藝術獻身怎麼能叫低俗呢?!”
她義正言辭。
——這整個節目組都有種一脈相承、理直氣壯的下流感。
“哎呀不對不對!你們兩個男的怎麼沒一點性張力?!”
“尤其是你!緊張得同手同腳像什麼樣子!還有你!隔那麼遠是怕她把你吃了嗎?”
“啊啊啊受不了了,你們兩個!過來,來看看滿分模板,照抄總會吧?”
賀颺和傅雲謙被攝影師拉過去瘋狂輸出。
厭靈盤腿坐在軟墊上,遠遠看他們吃癟的樣子。忽而,隻見遠遠坐在觀眾席的林青煙神色猛然一變。
厭靈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一條結實的手臂便橫到她的腰上,熟悉的幽涼氣息無孔不入地包裹而來。
輕飄飄的厭靈地被來人不容拒絕地撈到懷中,眨眼間,姿勢就變得奇怪起來,她坐在他的腿上,後背貼上他寬闊的胸膛。
像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在恐慌漫長的黑夜裡緊緊環抱著一隻洋娃娃。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的姿勢恰合方才攝影師的要求。
一聲喟歎,低啞的嗓音響在她的耳畔。
“……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