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道身影後,原本熱熱鬨鬨的人群驟然一靜。
隻見原先在說笑的,在閒聊的,又或者在發呆的,在微笑的,在這一刻竟全體靜默,一瞬間,整個熱鬨的沈家府宅門前悄然安靜了下來。
安靜得……莫名有些詭異。
沈琅立在台階上,沒有下來,也並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他負手而立,目光淡淡一掃,落到了人群最中央的清河郡主身上,淡淡看了一眼,方開口道:“母親。”
聲音很是……平靜。
平靜到甚至有些……生疏冷漠的地步。
而後,目光一移,落到了幾步開外的大老爺沈臏臉上,將人看了一眼,淡淡的點了頭,竟無任何隻言片語。
柳鶯鶯見此狀不由有些詫異。
又或者,任何一個初來沈家的人見到眼前這樣的畫麵,定都不止是詫異,怕都會……瞠目結舌吧?
她這還是第一次在公眾場所見到這位大公子,獨處時隻覺得這位大公子清冷若儀,令人難以親近,如今,人多了,這樣的感覺非但沒有任何減退,反倒是越發的清晰深刻。
清晰到,她甚至細致又明了的感受到了眼前氣氛的……冷凝。
一種,所有人麵目上齊齊呈現的清晰可見的局促或者不安。
透著一絲淡淡的詭異。
就像是安安靜靜的屋子,在小憩時驟然驚起了一聲野貓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就像是有人在彈奏哀情曲調時,忽而有人撲哧笑了一聲。
又像是妓院裡來了個正正經經點菜吃飯的客人。
橫豎,場麵一下子變得突兀,違和,以及怪異了起來。
畢竟,有誰會對自己的爹娘這般冷漠?冷淡到一種看到陌生人才該有的反應。
關鍵是,所有人並不覺得稀奇,仿佛早已習以為常。
而更令人驚奇的是,隻見那清河郡主的神色亦是萬般冷淡,她方才甚至還多看了柳鶯鶯一眼,可眼下,她神色淡漠,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好似並不曾聽見似的。
熱鬨的氣氛一下凝固了起來。
這時,對麵沈月澶用手推了推宓雅兒,示意她上前打破沉默,然而宓雅兒飛快朝著上方看了一眼,竟反手推起了沈月澶來。
一人互相推搡間——
柳鶯鶯多看了一眼,一抬眼,視線正好與她們身後的蘇子磬對視上了,隻見蘇子磬一直在看她,柳鶯鶯心裡忽而升起了一抹奇怪的感覺,兩人對視片刻,還來不及反應——
好在這時大老爺適時踏了出來,不同於清河郡主的冷淡無視,大老爺沈臏竟分外的熱情,一改方才對五老爺的嚴苛和對一公子沈燁的嫌棄威嚴,隻見他立馬笑著,一臉欣喜道:“銜哥兒——”
說話間,竟同方才沈燁那般直接從四老爺、六老爺一人之間穿行而過,直徑跨步迎上了台階,抬起手來便要朝著沈琅肩上拍去,然而抬手舉到一半似意識到此舉不妥,手掌瞬間握拳,收了回來,背在了身後,笑著道:“幾時回的?”
沈琅淡淡道:“半月前。”
沈臏很是高興道:“今年要比往年回的更早些。”
說著,沈臏抬著眼,將眼前的身長如玉的長子看了看,看了又看,不多時,隻神色複雜,雙眼微潤道:“這回回來就在家中久住一段時日,外頭遊曆雖眼界長進,到底常年漂泊在外,我跟你娘……我們一家都很是擔心你。”
說著,見沈燁在一旁搖著扇子笑眯眯的看著他,沈臏一瞪眼,又甩手道:“這混小子我是管不住了,你幫我多看管著他些。”
沈臏說著,微微歎了口氣。
他兩鬢已漸微白。
說這話時,雖依然中氣十足,可眼角到底多了些年歲。
沈琅聞言,淡淡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抿,雖未言語,卻也不見拒絕。
沈臏頓時大喜,隻覺有了些希望。
這時,蘇氏見氣氛緩和,又見浩浩蕩蕩一大家子都還簇擁在門口,頓時笑著張羅道:“時辰不早了,郡主趕路辛苦,快快進府歇息吧,老夫人可還在壽安堂盼著了。”
蘇氏話一落,終於所有人簇擁著清河郡主入了內。
宓雅兒經過沈琅身邊時,終於鼓起勇氣朝著沈琅展露笑顏,溫婉恬靜的朝他喚了一聲:“大表哥。”
沈琅看到宓雅兒,目光落到她的臉上,定定看了一眼,方衝她點頭道:“嗯。”
宓雅兒鬆了一口氣,視線落入在他的下巴處看了一眼,很快一臉嫻靜道:“我先去探望祖母,明日再去表哥院裡拜見。”
沈琅道了聲“好”,宓雅兒這便挽著沈月澶一並入內。
她們一人方一錯身,便見一抹杏粉身姿緩緩進入眼簾。
沈琅看了一眼,隨即背著手轉身直接神色冷漠的跨入了府門,留給柳鶯鶯一道清冷的背影。
柳鶯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