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鶯鶯回到沁芳院後, 氣還未曾全然消散。
方才在沈琅跟前撂下的狠話中氣話居多,吳庸許是聽不懂,可那姓沈的勢必是聽懂了, 那便是上回在密室中威脅過他的:他若毀了她的姻緣,她定要賴上他!
雖是氣話, 可剩下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裡,放眼整個沈家,可選的路好像真的不多了。
不過, 與人為妾,終歸非柳鶯鶯所願, 何況, 還是成為他沈琅的妾。
隻有種, 被他刻意折斷了羽翼,卻還要搖尾乞憐投奔到他懷裡的屈辱感。
光是想想,都覺憋屈。
氣結之餘, 不多時,沈六公子那張灰白的臉麵不期然的又在柳鶯鶯腦海中閃現了, 到底令她心生愧疚和不忍直視。
他們的婚事成不成, 自是他們二人之間的緣分,便是不成, 她也是盼著他好的。
那樣白紙般乾淨純淨之人, 柳鶯鶯有時在想, 若沒有她對沈六公子的撩撥和勾引, 那一幕還會不會出現?
然而, 無論如何,她跟沈六公子這樁姻緣,已斷得徹底了。
因這件事情的發生, 導致柳鶯鶯難得意興闌珊了幾日,按照柳鶯鶯的本性,本該一事不成,便換一事,一人不成,便立馬馬不停蹄再換一人,沈六公子這條路走不通了,便該一鼓作氣立馬開展下一階段的謀劃才是,然而不知是不是有些累了倦了,還是怎地,柳鶯鶯一反常態的歪在院子裡,什麼也沒有做,親眼看著寶貴的時間一點一點在眼前流失。
有時,柳鶯鶯甚至在想,這個沈家,她是不是來錯了,眼看著時間一晃兩個月過去了,按照與母親吳氏的約定,再有一個月她便要返程了。
乾脆隨著母親一道回雲城算了。
那偌大的雲城,難道沒有她柳鶯鶯的一席之地不成?
然而,不過片刻後,便又見柳鶯鶯無奈的搖了搖頭。
回到雲城難道真的就能好了麼?
在這個世界上,女子本就不易,尤其對柳鶯鶯這樣的人來說,哪裡都是戰場,她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她出現的那一刻天然便會成為所有人的敵人,區彆在於,大戰場還是小戰場罷了,大戰場雖廝殺洶湧,到底酣暢淋漓,小戰場雖不至於丟人丟命,可那些瑣碎愚昧之事,沒準越發惱人心煩。
美貌在沈家其實並不值一提,卻也能生出這麼多事端來,這若投身小門小戶,市井之中,不定能生出多少幺蛾子來。
有時候,高門雖嚴苛,到底講理,若到了那文墨不通的市井中,有時成見愚昧是一座大山,不分對錯,不分好壞,任憑渾身是嘴,怕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來。
柳鶯鶯到底是自煙色之地出來的,深知有她這副皮囊便是有心想過安生日子怕也不是易事。
這樣想著,柳鶯鶯複又稍稍打起了幾分精神來。
自蠶寶寶長大後,已有幾日不曾去過沈月靈那兒探望了,算算日子,現今蠶寶寶們應該長得肥壯,怕是快要到了吐絲的日子了,想了想,柳鶯鶯這日難得早起準備去房探望一遭。
去之前,照例,還得先去玉清院采摘一籃子桑葉送過去。
從前,為了勾引那姓沈的,她想方設法的去玉清院偶遇,而今,拎著這個花籃,柳鶯鶯一度恨不得將它當個鞠給一腳蹴到院子外頭去。
不過,沈月靈到底是整個沈家最為維護她之人,何況,那些蠶寶寶們也是她柳鶯鶯精心養護出來的心血,忍了忍,柳鶯鶯這才費力的調整了一番情緒,卻不料剛一出院子便見姚玉蘭正好也從東院走出來,看到柳鶯鶯,遠遠衝著柳鶯鶯笑著招呼道:“柳妹妹也是要去采摘桑葉麼?”
也?
聽到姚玉蘭這般說著,柳鶯鶯不由朝著姚玉蘭看去,便見此刻姚玉蘭臂彎中竟也挽了個小籃子。
見柳鶯鶯有些驚訝的盯著她手中的籃子,姚玉蘭揚了揚手中的籃子,衝柳鶯鶯笑了笑道:“聽說大姑娘還有蘇姑娘近來都在養蠶,前幾日老夫人壽宴上看到十四姑娘養的蠶寶可愛軟糯,想著這些日子在院子裡閒來無事,便也耐不住好奇隨大流的跟著養著玩玩,正好,往後咱們可以結伴同行了。”
姚玉蘭笑著朝著柳鶯鶯走了來,道:“我沒有養過蠶,若有不懂的地方,怕是要時時來向妹妹請教了。”
柳鶯鶯聽了姚玉蘭這番話後不由有些意外,姚玉蘭竟也想要養蠶?
不過,意外卻也並不意外。
深宅內院裡的姑娘們鮮少有外出的機會的,常年關在院中無事可做,素來喜愛跟風,自打柳鶯鶯和沈月靈養起了蠶後,大姑娘沈月澶蒞臨過好幾回了,見她們養的蠶寶肥胖可愛,觀摩了一段時日後終於忍不住暗搓搓跟著下手了。
沈月澶是整個沈家小輩中身份最為尊貴的,巴結奉承她的人自不在少數,加上千金小姐們的宴會上為了增加話題,現今,整個清遠城不少高門大戶裡的千金小姐也跟著散養了起來。
就連沈家,見沈月澶養蠶後,沈月曦,沈月驪也跟風的開始養了起來。
姚玉蘭跟著養,也不足為奇。
不過,儘管如此,柳鶯鶯還是深深看了姚玉蘭一眼,片刻後,淡淡笑著道:“姚姐姐客氣了,咱們一牆之隔,有什麼事隻管隨時過來差遣便是。”
又道:“正好每次一人前去采摘桑葉無聊得緊,有姐姐同行便能多個伴了。”
說話間,二人結伴朝著玉清院方向緩緩走了去。
路上,閒聊間,隻見姚玉蘭隨口道:“聽說那日表姑娘落水後病了一場。”
柳鶯鶯有些意外,道:“要緊麼?”
那日柳鶯鶯回來後,壽安堂還特意打發大夫過來給柳鶯鶯瞧瞧,柳鶯鶯其實身子極好,她不怕冷,倒是有些怕熱,在湖中泡了那麼久,還去沈琅那裡耽擱了一陣,除了回去時打了兩個噴嚏外,並無任何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