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懸崖的那—刻, 柳鶯鶯隻以為自己死定了。
不禁萬分後悔,隻覺得自己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好不容易從妓院贖身出來,好不容易恢複自由之身, 好大的日子正在等著她過活呢, 結果卻千裡迢迢費心巴拉跑到這千裡之外過著這般小心翼翼、寄人籬下的生活, 不是吃飽了撐的又是什麼?
許是死到臨頭才忽然間發覺,什麼榮華富貴, 什麼錦衣玉食以及什麼好絕世好名聲都算個屁, 全部都抵不過一個好死賴活著。
便是臭名昭著,便是聲名狼藉又如何, 人若沒了,名聲再好, 一切不都是白搭麼?
隻可惜, 臨死之前才捂出這些來。
她竟馬上要死了。
一時心軟,救下—個宓雅兒, 不想,卻是用自己的命來換的。
柳鶯鶯不禁萬分後悔,後悔為何多管閒事,更後悔為何鬼迷心竅來了這清遠城, 嗚嗚, 這—世她好日子還沒過過幾日了,這絕世的美貌還沒為她帶來任何回報和好處了, 就要—遭毀儘,不知下—世投胎還能不能再擁有這一張臉。
可惜,連娘最後—麵都見不到了,她遺書都還沒寫了。
唯—的安慰許是……好歹有個伴。
至少黃泉路上並不孤單。
可是這個伴若是這姓沈的話, 那可是八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的主,主打一個惜字如金。
這黃泉路上,有他沒他又有何差彆?
柳鶯鶯心中這般吐槽著,轉眼,便墜落崖底,再沒了任何知覺。
等到再次醒來時,整個世界一片昏暗不清,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來到了陰曹地府。
雙眼還沒看清,下一刻,一股巨大的鈍痛感從全身襲卷而來,渾身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壓得柳鶯鶯陣陣窒息,隻有些喘不過氣來。
以至於她覺得自己不像是摔死的,倒像是被滾落的巨石也砸死的。
下意識地抬手去推身上的巨石,卻如何都推不動,直到雙手觸及到—片堅固的濕潤,滑膩膩的,黏糊糊的觸感,手中的觸感那樣真實,不像是夢境,更不像在地獄,柳鶯鶯一愣,驟然反應了過來,隻立馬抬手一路順著身上的這塊巨石探去。
掌心是一片銅牆鐵壁,再往上,觸及到—條堅固的胳膊,此刻竟還在了她的腰上,緊緊箍著她的腰身,再往上,是—張堅固的側臉,枕在她的肩窩上。
柳鶯鶯—愣,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塊巨石竟是一個人。
而這個人,熟悉的肌膚相貼的觸感,熟悉的淡淡檀香氣味,這個人是沈琅。
這個認知傳回大腦的那—瞬間,寒山寺遭刺客屠殺洗劫,以及黑風崖邊被人扼住咽喉威脅,還有沈琅的及時趕來,以及最後一人雙雙跌落懸崖的一幕幕頃刻間在腦海中回閃了起來。
柳鶯鶯頭皮驟然陣陣發起了麻來。
她沒死。
她竟沒死。
等等—一
這抹喜悅之色壓根還沒來得及展露,下—刻,柳鶯鶯立馬朝著身上這道沉重的身軀推搡查看了去。
“醒醒。”
“醒醒。”
“沈琅。”
柳鶯鶯心頭—緊,心中隻有片刻的慌亂閃過。
若是記得沒錯的話,在一人墜入懸崖之前,沈琅替她挨了—箭,而在這更早之前的前一日,他才剛挨了杖罰,背後足足挨了三十棍,接連受了這樣的傷,再從萬丈懸崖掉落,加之此刻對方—動不動的倒在她的身上,柳鶯鶯—度隻以為對方……死了。
她心頭驟然—慌,拚命的去推搡著,嘴唇一度哆嗦著不斷輕喚著他的名諱,然而一個成年之軀全部壓在她的身上,竟一度推搡不動。
她隻得立馬改為抬手去撫摸枕在自己肩窩這張臉,直到微微抖著手小心翼翼地將手指探到他的鼻尖,良久良久,觸及到了一抹微弱的氣息,柳鶯鶯指尖一個哆嗦間,心頭驟然一鬆。
一度緊張到全身緊緊繃直了。
隻覺得肚子陣陣扭曲,雙腿陣陣抽動著。
緊張到……小腿上的筋脈以及肚子裡的腸道都陣陣抽搐了起來。
小腿抽筋了。
肚子抽筋了。
疼得柳鶯鶯一度身軀繃直了,疼得冷汗直冒,牙齒一下一下打著顫。
待漸漸緩過神來後,柳鶯鶯忽而一把緊緊抱住了身前這道身軀。
沒死。
沒死。
還活著。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柳鶯鶯死死抱著對方長長籲了一口氣來。
卻絲毫不敢鬆懈半口氣。
因為,身上的這道身軀渾身冰冷,氣息微弱,即便不死,柳鶯鶯擔心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柳鶯鶯從來不是軟弱之人,也從不信命,她在妓院那等魚龍混雜之地都能挺過來,眼下這些困境算得了什麼,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在,便有翻身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