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救了她一條命,便是要死,也得讓她還了一條命再死。
這樣想起,柳鶯鶯用力的咬緊了牙關,終於費了九牛一虎之力才將身前的這道身軀緩緩推開,這座“大山“挪開的一瞬間,淺淺的光線溢了進來。
四周一片漆黑,周遭一片冷寒,柳鶯鶯一度不知自己所在何處,直到這抹微光進來,這才看清楚原來一人此刻竟在一處洞穴入口。
他們不是掉在懸崖崖底了麼?
怎會來到洞穴入口?
愣了一下,借著微弱的光線才見沈琅此刻單膝跪在地上直接倒趴在了她的身軀上。
想來,是一人掉下懸崖後沒死,沈琅率先醒過來,抱著她入了這處洞穴,卻在費力走到洞穴入口處時體力不支,直接昏闕了過去。
神色一恍間,才見他的後背還插了一支利箭未曾拔出。
手一抬,滿手黏糊糊的,竟全是未乾的血液,全部是來自沈琅的身上的鮮血。
看著背後那支斜歪的利箭,看著眼前這隻布滿鮮血的手掌,柳鶯鶯雙眼有片刻的眩暈,良久良久,她橫牙一咬,小心翼翼地將沈琅放置倚在石壁上,而後飛快脫下身上衣袍一把緊緊包裹在他的身軀上,隨即緊緊握著他冰冷的手用力的搓著,待將他的手漸漸搓熱了,方咬牙道:“等著我。”
話一落,柳鶯鶯飛快踏出了洞穴。
崖底怪石嶙峋,草木濃鬱,成片成片奇形怪狀的草木,鮮豔濃鬱,全是柳鶯鶯沒有見過品類,光是一片葉子都有半人高,許是荒無人煙,從未有人踏足過,遠遠看著莫名瘮人,唯恐不知打哪兒便鑽出一條毒蛇,或者凶猛猛獸來,將人一把叼了去。
崖底不見陽光,不知什麼時辰。
也不知他們究竟掉下來多久了,隻知眼下是白日。
柳鶯鶯不敢走遠,隻在洞口撿了些枯枝樹葉回去生了火,又將樹葉卷起當作茗碗,小心翼翼地采集了葉上露水,這才匆匆趕回了洞穴。
洞穴內已點起了火。
沈琅側身倚在一旁的石壁上。
他此刻著一身玄色衣袍,深色的衣袍看不出任何玄機,緊閉著雙眼,看著與往日無異。
然而待走近了後,才見他的臉竟毫無雪色,那雙削薄的唇一片蒼白,甚至透著淡淡的烏青色。
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鼻尖滿是刺鼻的血腥味。
是柳鶯鶯從未曾在威嚴高冷的沈大公子臉上看到過的虛弱。
遠遠的看著,像是個死人似的。
以至於柳鶯鶯小心翼翼的捧著水走過去,蹲下去的那一刻,隻微微止住了呼吸,一度緩緩將指尖探了過去,直到鼻尖再度傳來一抹微弱氣息的那一瞬間,她從汗毛緊豎,到悄然鬆氣,再到嘴角一抿,依然高高懸著一顆心,絲毫不敢放下。
沈琅背後那支箭她絲毫不敢觸碰一下,因為在他左側肩胛骨的位置,箭的另外一頭,是心臟。
不知是不是跌落懸崖時一次創傷,隻見箭竟折斷了隻剩下半支,且一度斜著插入他的身軀。
這支箭……不好取。
然而不取的話——
柳鶯鶯逼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眼下,對方嘴角乾涸,柳鶯鶯深深吸了一口氣,以指腹沾了些露水潤在了對方的唇上,而後小心翼翼地舉起葉子碗喂他飲水。
然而水順著他的嘴角直接滑落了下來。
壓根喂不進去。
這些露水她采集了許久,每一滴都珍貴無比。
眼看著轉眼浪費大半。
最終柳鶯鶯抿著嘴,緩緩將水含入自己嘴裡,而後緩緩湊上去,貼上那片薄唇。
唇,前所未有的冰涼。
雙唇緊閉。
柳鶯鶯緩緩閉上眼,用力撬開那片薄唇,而後將嘴裡含著的露水一點一點渡入了那片薄唇中。
而後,飛快低頭一看。
隻見那片乾涸的嘴角漸漸濕潤了。
飲進去了。
柳鶯鶯心頭驟然一鬆,而後依法炮製,再飲一口緩緩渡入,一口送完,正要鬆開之際,卻未料那片冰冷乾涸的唇驟然像是活了過來,像是缺了水的魚兒久逢甘霖般竟一路主動追逐了上來,一度用力啃咬著,舔舐著,叼著她的唇拚命索取,吸允了過來。
柳鶯鶯一愣,連連躲避著,直到嘴裡發出唔唔的嗚咽聲。
終於,唇上驟然一鬆,緊接著額前一抹冰冷的額頭一觸,柳鶯鶯額頭上貼著一抹堅硬的額頭。
冰冷的氣息打在她的臉上。
而後,脖頸處貼上來一隻大掌,單手握著她的脖頸,而後將她的臉捧了起來。
柳鶯鶯一愣,一仰頭,隻見沈琅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醒了過來,一雙眼漆黑得嚇人,沉沉盯著她,一動不動。
看到這雙眼,看著這張驟然蘇醒過來的臉,不知為何,柳鶯鶯心頭驟然一震,鼻尖沒由來的一陣酸澀泛起,雙眼一紅,隻忽而一把撲過去緊緊抱住了眼前這副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