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老爺?”
見柳鶯鶯朝她看來, 神色不明,吳氏咬咬牙,心一橫, 便將方才沈老夫人與她商議的要事跟柳鶯鶯如實說來。
原來,方才沈老夫人是有意將人支走的,將人支走後,便直接開門見山跟吳氏商議起了柳鶯鶯的婚事來,沈老夫人有意將柳鶯鶯嫁入沈家,而所嫁之人, 竟是剛剛才死了正房夫人的沈家五老爺。
吳氏一開始聽到這門親事時, 是錯愕,是懵然, 隻覺得五雷轟頂, 震驚於沈家竟會主動與柳家議親, 更震驚於這位議親對象。
沈家五老爺?
五老爺不是才剛死了發妻麼,沈家府宅裡的白事還未曾全然去除乾淨呢?
震驚過後, 見沈老夫人一臉正色, 隻隱隱歎息著說孩子可憐, 瞧那憂心神色不像說笑, 便也慢慢冷靜清醒下來, 認真思索著這門親事的可行性。
可是再冷靜清醒, 此番看著女兒如瓊花般貌美稀疏的姿容, 吳氏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開這個讓女兒去給人做填房的口子來。
卻不想, 話一出口,卻見柳鶯鶯並無任何惱怒之色,其實早在沈老夫人攛掇著將沈鈺交給柳鶯鶯的那一刻, 柳鶯鶯便已然猜測出了幾分沈老夫人的用意來。
非但沒有任何惱怒之色,反倒是一臉認真平靜的思索了片刻,衝著吳氏道:“沈五爺麼?”
頓了頓,一臉平靜的看向吳氏道:“娘以為如何?”
她的臉色不見任何羞澀,亦不見任何情緒起伏,平靜到仿佛在議論天氣,在點評菜肴般稀鬆平常。
吳氏見狀,心頭微微有些複雜,說不上什麼心情,是心疼,是憐惜,還是什麼,良久良久,隻拉著柳鶯鶯的手道:“鶯兒不惱麼?畢竟,那五老爺比你年長許多,又才剛死了發妻,底下還有個那麼大的孩子,聽說屋子裡還有不少妾室?”
吳氏這話一落,卻見柳鶯鶯反倒是笑了,朝著吳氏道:“女兒為何要惱?”
說著,反倒是笑著拍了怕吳氏的手安撫道:“若非那沈五爺死了發妻,底下又有個那麼大的孩子,還有滿院的妾室,不然,這樣一門親事怎會有落到女兒身上的可能?”
頓了頓,又道:“便是沈五爺這樣號的,整個清遠城都不知將要遭多少人哄搶呢,在五太太咽氣的那一刻,五房正房那位置早已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呢,女兒為何要惱?這門親事若真落在女兒頭上,隻會是女兒高攀了。”
柳鶯鶯從善如流的說著。
竟難得清醒。
吳氏聞言卻是又欣慰又心疼,欣慰於女兒的識大體,成熟穩重,心疼她的麵麵俱到,清醒冷靜,尋常十幾歲的嬌嬌兒若冷不丁聽到要嫁給年近三十的人做填房,一準炸鍋了,唯有她的鶯兒,目光長遠,麵麵俱到,冷靜又清醒,可是,議親,不該隻有冷靜又清醒啊!
說到底,還是這些年讓她受了苦,才練就了這樣一番成熟穩重的心來。
吳氏一開始還猶豫著要不要跟女兒張口提及這件事情,見柳鶯鶯並無反對之意,母女一人便心平氣和的細細探討了起來,道:“其實一開始聽到沈老夫人要與咱們家議親,娘是激動是歡喜的,畢竟,你的身子,你的婚事都統統耽誤不得,婚事可以說是越快越好,能攀上沈家旁的不說,至少這輩子安穩無憂了,可是後來聽說竟是那位剛死了發妻的五老爺,娘一開始怎麼也不能接受,直到——”
直到沈老夫人放出了話,隱晦提及這門親事其實是沈五爺自己的心意,又將那五老爺早年在親事上的不順,蹉跎至今的緣故一一攤開了說明,這才知道那沈五爺當年竟是被迫娶妻,這才放蕩至今的,沈老夫人說那五老爺承諾若柳鶯鶯進門後,願意遣散整個後院,至於底下那個兒子沈鈺,沈老夫人說,柳鶯鶯是他們父子二人共同的人選。
於是,吳氏這才踟躕猶豫了。
於是,如今,一下子兩門親事擺在了眼前。
這沒有時,直叫人心急如焚來。
這選擇多了,卻也讓人好生煩惱。
說起山東王家那個權哥兒,隻見吳氏滿意點頭道:“權哥兒那個後生自是無話可說,王家家世簡單,門風端正,與咱們家可謂是門當戶對,加上若嫁去山東,到底有你舅舅一家照應著,想來這門親事若能成,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娘自是偏向王家這頭的,隻是王家武人出生,祖上並不蔭闊,若不發力,怕並無起複之勢,且對你爹在仕途上並無多少進益,怕是柳家那關不好過。”
“至於沈家,但凡沒見過這五老爺本人,娘興許都不待猶豫一下的,不過,今日一見,說句實話,便是山東那個權哥兒縱使年輕俊朗,可比起這沈家人的龍鳳之姿,委實是有些距離的。”
“倘若那五老爺當真願意收心,且今日娘見你與五房那小公子相處甚歡,沈家百年門閥世家,若真嫁入這沈家,隻要籠絡住了這父子一人,定是要比王家更要富貴高升的。”
吳氏娓娓道來,將這兩家的利弊一一掰開了揉碎了,放在一塊細細比較著。
最終,越說,越發陷入兩難之地了,一時隱隱歎了口氣道:“若選了王家,沈家這門親事勢必是要瞞得死死的,萬不能走露了風聲,若回頭叫你爹或者你一位叔叔知曉了,若能攀上沈家,彆說做五房正頭娘子,便是做那五老爺的妾室,他們怕也會將你綁著塞過來的。”
吳氏一臉憂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