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陳玉掰著指頭數:“到底是過幾天來啊,二天,三天?”
林白道:“最遲三天吧,還有幾個要去的公社呢,他們弄完了才能過來,那些公社是提前定的。”
還有三天啊。
正說著,就看到宋知青帶著一個少年,從前進大隊那邊走出來,宋知青看到陳玉,打了聲招呼:“早上好。”
陳玉也跟宋知青打了聲招呼,好奇的問他:“這孩子是誰啊?跟你長得挺像的。”這少年好像不是大隊的孩子。
宋知青道,“這是柏峰。”
他又對邵柏峰介紹,“那位姐姐是陳玉姐姐,旁邊那位是她的對象,在結婚的。”
邵柏峰看看陳玉,又看看林白。
他認出來了。
那男的是那瘋丫頭的六哥,這兩人是一對啊,那就是那瘋丫頭的未來六嫂了。
邵柏峰昨天報了泥巴塞嘴之仇,這會心情正好著呢。
他難得露出笑臉,跟林白陳玉打了招呼,“哥哥姐姐好。”
“你好,你長得真好看。”陳玉誇道,這孩子身上有一副說不出的氣質,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
而且,她總覺得,柏峰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聽過。
在哪聽過呢?
柏峰?
宋柏峰,總感覺哪裡不對,像是這個名字,仔細想想,感覺又不是特彆像。
最後陳玉確定了,不是個名字。
可能是她記錯了,陳玉沒再深想。
而邵柏峰認真的糾正陳玉:“不是好看,是長得結實,強壯。”
好看頂什麼用啊。
陳玉笑:“是,很結實,看著就聰明。”
邵柏峰滿意了。
他又瞅了一眼宋知青,準備走近一點,卻見宋知青擺了擺手,讓他不要過去。
邵柏峰真是無奈極了。
他搓了搓手,他明明都東西包著那牛屎扔出去的,手上壓根就沒沾上那東西,一點味都沒有,真不知道宋元青是怎麼聞出來的。
邵柏峰又嗅了嗅,明明沒什麼味啊。
宋知青看到邵柏峰把手都挨到鼻子前麵了,臉黑得厲害,他問:“早上讓你用肥皂洗手,你用了嗎?”
“洗了!”邵柏峰非常定的點點頭。
宋元青跟邵柏峰走遠了。
“再見。”陳玉笑著跟他們揮了揮手。
林白突然問陳玉:“你覺得那小孩好看?”
陳玉理所當然的點頭,“是啊,多漂亮的孩子啊,可是瘦了點,要是再養得壯一些,臉上有些肉,那容貌絕對是一等一的。”又酷又颯。
林白道:“宋知青跟他長得一樣。”語氣有些酸。
他還以為陳玉覺得他帥,是有點分不清美醜,可現在看來,還是分辨得很清楚的啊。
陳玉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你彆說,我們大隊知
青辦的那幾個男同誌,長得還是有模有樣的。”就連丁一然,都是斯斯文文的,賣相極好。
林白的心情很沉重。
陳玉拉著他的小手,“在我心裡最帥的還是你!”趁著沒人,飛快的在林白的臉上親了一下。
林白的臉騰的一下紅了。
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點點頭,“嗯。”眼裡的雀躍怎麼也藏不住。
他以為自己表情很自然。
壓根不知道自己笑成了啥樣,嘴角都合不攏,一直笑,完全停不下來。
陳玉雖然表現得很主動,她心裡害羞啊,親完後立刻不看林白了,裝作在看風景的樣子,雙手捧著有些紅的臉,心跳得很厲害。
又緊張的看了一眼大路,沒人過來吧。
城裡運磚的車終於來了。
開車的師傅看到林白,把頭從車窗那伸了出來,問:“往哪走?”
林白指了豐收大隊的這條岔路,“這邊。”
開車的師傅道:“你在前路邊,我跟著你。”
“好。”林白轉頭問陳玉,“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陳玉趕緊搖頭,“算了,下次等你有時間我再正式登門拜訪吧,這會兩手空空的過去,也怪不好意思的。”
她還沒見過林白的爹娘呢,頭一次見麵,可不能這麼隨便。
陳玉把家裡帶來的熟雞蛋塞到了林白的手裡,“餓了就吃。”雞早上下的蛋,這是她的那份,她沒吃,特彆帶過來給林白吃的。
林白家兄弟太多,人也多,估計有什麼好東西林白都吃不上幾口。
在陳玉想像中,林白家有七個兄弟,兄弟一多,就不招人疼了。聽外人說,一家子兄弟都不如最小的那個閨女招人疼。
“現在就走啊?”
“你不是忙著嗎,你先乾正事,我等會還要去知青辦一趟,找劉可有點事呢。”陳玉看了眼開車的師傅,對林白道,“趕緊去吧,彆讓人師傅等久了,等會還有好幾趟呢。”
林白點頭。
陳玉又問他,“給師傅買煙了嗎?”這送磚的師傅來來去去,累死累活的,總得表示表示。
“買了,就在身上呢,等會就給他。”
陳玉怕耽誤這送磚的正事,讓林白趕緊去帶路,她站在這岔路口,直到卡車跟人都沒影了,這才轉身回了。
到了家,就把劉可要的那把鎖給找了出來,又帶上了工具,去了知青辦。
本來,昨天回來的
時候就該給劉可的,可東西多,一時忘了。
陳玉到了知青辦,正好碰到劉可要出門,“去哪啊?”
劉可道,“去小學,宋元青請了兩天假,我幫他帶幾節課。”之前,劉可是教語文的,宋元青教的是數學,劉可數學雖然一般,但是教小學生還是綽綽有餘的。
陳玉道:“你要的鎖我帶來了,插栓的,大鎖,還配了一個兩把鑰匙。你屋裡有人嗎?要不我去給你裝上。”
“彆啊,你一個
姑娘,裝什麼鎖啊,”劉可才不舍得讓陳玉受這罪呢,她說道,“鎖先放我屋裡,等我教完課回來,讓知青辦的幾個男同誌幫我裝一裝,肖媛出去了,屋裡沒人。”
劉可說完,從陳玉手裡拿了鎖跟鑰匙,回屋放著了。
她出來時跟陳玉說道,“昨天晚上的事弄清楚了,不是什麼壞人蹲點,是宋元青的弟弟,我可算是放心了。”要是沒查清真相,她們幾個女知青,晚上還真不敢睡。
“我去上課,你不要一起去?”劉可熱心的問陳玉,“你在家也沒什麼事,要不去看看?”
陳玉擺擺手,“不了不了,我昨天買了些舊東西回來,等會還要去好好清一清。”再說了,數理化的書都買回來了,她總不能乾放著吧。
那些學校的小孩子,有好幾個活潑得不得了,陳玉去過一回,被孩子鬨怕了。
劉可聽到這話就笑了起來:“你還怕孩子呢,以前宋元青隻帶高年紀的,這次有個低年級的班主任調走之後,宋元青把低年紀也一起帶了,現在孩子人可乖可聽話了。”
至於劉可,她才來半年,資曆淺,年紀又輕,當不了班主任。
她也管不了那群皮小子啊。
“哪個老師調走了?”陳玉好奇的問道。
“就是那花老師,希望大隊的女知青,聽說比我早一年下鄉,好像是找到了關係,調到城裡還是縣裡教書去了。”
“啊。”陳玉知道那人,“那花老師講課比宋元青差遠了,就算是高升,名額也不該給她啊。”
劉可顯然知道內情,說了:“我問過宋元青了,他說還想繼續留在這教孩子,拒絕了提上去的機會,後來變成了花老師。”
陳玉這才的打消了疑惑。
劉可去上課了,她也回家了。
家裡門開著,劉巧雲拿了毛線球,坐在院子裡織毛衣。
隔壁的陳婆子也在呢,看到陳玉回家,就問了:“聽你娘說,你昨天去了城裡,城裡咋樣,人不多,姑娘小夥穿的衣服好看不?”
陳婆子這麼大年紀,就沒出過遠門,走得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她自個不願意去,覺得去外頭就容易花錢。
而且啊,這沒人帶著,她也不敢亂走,又怕下頭的小輩嫌她。
這麼些年,去縣裡的次數不超過三回。
陳玉道:“那邊的姑娘都挺白的,好多剪著短發,穿著黃軍裝,學生裝,不分男女,腳上穿的是解放鞋,還戴著雷峰帽,我覺得還挺好看的。”
“短頭發?”陳婆子大驚小怪,“大辮子多漂亮啊,剪什麼短發。”
她趕緊對陳玉道:“你可千萬不能學她們啊,姑娘家,留長頭發好看,短頭發看著爽利,可我總覺得不好。”然後,就與劉巧雲說起了這短頭發長頭發的事。
陳玉趁機進了屋子。
從箱裡把那數學課本找出來,除了高中三年的,還有她幾本大學的,都是以前的沒人要的東西。現在上大學可沒有高考這一說。那段時期的大學</生都是工人,農民和當兵的,他們通過群眾推薦,領導批準和學校複審,去上的大學。
孰稱工農兵大學生。
陳玉他哥陳海,就是工農兵大學生,去年讀完的,畢業回來,休息了一陣就到郵局去工作了。
陳玉翻開數學書,開始看了起來。
看了一會,又起來去找了筆跟本子,這還是以前讀初中時留下的,鉛筆很久沒用了,還得用小刀再削一削。
陳玉一邊看書一邊在腦子裡罵自己,她怎麼蠢,恢複記憶前怎麼會覺得讀書沒有用呢?
好像是有人在她耳邊不停的洗腦,讀書沒有用,不如早點嫁人。
她怎麼就聽信這鬼話了。
高中的知識對陳玉來說並不難,記憶恢複了,上輩子的知識也跟著一塊回來了,想當年,她可是研究生呢,被論文支配的恐懼她現在都記憶猶新呢。
不過,記憶中的知識點跟現在有些東西不一樣,還是得看書。
看書做題,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陳玉看完了一個知識大點,扭了扭脖子,伸了個懶腰,準備站起來活動活動。剛站起來,她就想起來了,跟她反複說讀書沒用的好像是外婆家的一個表姐,還是沒讀過什麼書的,小學都沒畢業,不是家裡不讓去,是她不肯學了。
陳玉嘴角一抽。
她錘了錘自己的頭,她是腦子進水了嗎,怎麼會聽信一個小學都沒畢業的人的話,不繼續讀高中了。
笨。
那位表姐挺會做人的,嘴巴特彆會說,她從陳玉小學的時候就開始說讀書沒用,說到陳玉讀初中,後來初中畢業,這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怎麼就沒去了。
不想了,以後可不能聽信彆人的話了。
陳玉聽著外麵沒動靜,覺得陳婆子應該是走了,打開門一瞧,院裡真沒人。陳玉放心的去堂屋拿了杯熱水,後來又給自己加了一勺紅糖,這紅糖得早點喝完,放久了該壞了。
陳玉喝了紅糖水,休息了一會,準備回屋繼續學習。
就看到大伯娘李春花從屋子外頭闖進來了,一臉著急。
看到陳玉就問:“阿玉,你爹娘呢?”
陳玉道:“不知道啊,我出來我娘不在院裡了,我爹可能在隊委會上班的吧。”
李春花急得要死,“我去過隊委會了,你爹不在!阿玉,你趕緊告訴我,他們去哪了?”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生氣道,“他們是不是故意躲著我?”
陳玉道:“我
不知道。”
李春花可不信,“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陳玉知道也不會告訴李春花的。
她不用猜就知道李春花過來是為了什麼,還不是陳香的事。
陳玉都不問李春花來是為了什麼事,隻說,“大伯娘你要是不急,就坐在院裡等一等吧,興許他們一會就回來了。”
陳大隊長不在隊委會,那應該是去忙知青辦的建圍牆的事了,應該是在找人手。
也有可
能是去隔壁豐收大隊了,那卡車還在運磚過來呢,陳大隊長不可能不聞不問。
這些事外人當然不知道,比如李春花。
李春花急得冒火,哪有空坐在這等人啊,她直接對陳玉道,“你到處去找找,要是見到你爹娘,趕緊叫他們去我家找我。”
陳玉看著李春花,沒說話。
李春花快步走過來,拉扯陳玉,“你這孩子,彆傻站著啊,快去啊。”
陳玉往後一退,避開了李春花的手,“大伯娘,我還有事呢,你要是真急著找他們,自個去吧,我沒空。”
才懶得去呢。
“你這孩子,你連大人的話都不聽了!”李春花盯著陳玉,“你娘怎麼教你的。”
陳玉聽到這話就笑了,“我娘再怎麼教得差,也比大伯娘你教得好吧,你瞧你閨女就知道了。誰好誰壞,有眼睛都看得出來的事。”
還說她不好,陳香做的那才叫醜事呢。
李春花被陳玉的話堵了回去,氣得心頭疼。
李春花算是看清了陳玉的真麵目,“好,你好得很,等你娘回來,我會好好跟她說的,你不聽話就算了,還頂撞長輩。”她氣走了。
還走得特彆快,一會,就沒影了。
陳玉把家裡門都關上了,又去了門口,準備把門栓上。
隻見她娘從隔壁陳婆子家的院門口探出一個頭來,問,“人走了?”
原來她娘在陳婆子家躲著呢。
陳玉點點頭:“剛走。”又跟劉巧雲告狀,“大伯娘還說您沒教好,說我不聽話,頂撞長輩呢。”
劉巧雲聽到這話就不高興了,“她還有臉說我,哼。”瞧瞧李春花自個教的好閨女,腳踩兩隻船,還懷孕了,這兩件事哪件能見人了?
正說著,劉巧雲的腦袋嗖的一下又縮了回去。
陳玉抬頭往路上看去,才發現大伯娘家的大堂嫂過來了,大堂嫂臉色跟往常一樣,眼裡倒有些興致衝衝的。
“阿玉,你在家呢。”大堂嫂看到陳玉眼睛一亮,快走幾步,到了陳玉家門口。
“嫂子,你來了,進來喝茶。”陳玉把大堂嫂迎進了屋,帶到堂屋去了,還給大堂嫂倒了杯熱茶,裡麵還加了些炒米,用水一燙,還怪香的。
大堂嫂就愛這一口。
還是阿玉對她好,大堂嫂心裡想。
她喝著這炒米茶,心情好著呢。
隻見她一臉神秘的問陳玉,“阿玉,你猜猜,你那堂姐在
家裡又做什麼了?”
“絕食?”陳玉猜測。
之前陳香就是吃不下東西,絕食也正常。
大堂嫂笑了,“再猜。”
“哭,鬨?”陳玉繼續猜著。
大堂嫂搖搖頭,然後放下手中的杯子,湊過來,小聲跟陳玉說道,“在屋裡鬨著上吊呢。我那婆婆端著吃的送過去,看到她正把被單卷成長條,往房梁上掛呢。”--
上吊。
我的乖乖,這麼狠的嗎。
陳玉真有些吃驚,聽說上吊的人死相很難看呢,哦,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陳香竟然想著要上吊。
絕食都不管用了?
陳玉把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
大堂嫂低聲回答,“不管用了,你大伯是真生氣了,說她想死就去死,彆連累家裡人。”她又暴出了一件密事,“你大伯這幾天早出晚回的,也不知道是做什麼了。”家裡好像有什麼事瞞著她似的。
她問過她男人了,就是不肯說。
反正啊,陳香被知青丁一然給拒絕了,又跟王大力退了親,這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後來王大娘又幫著說話了,大隊裡信得有,不信的也有。
大堂嫂真覺得這事都這樣了,再過段時間等有新事了,就會忘的。
反正陳香名聲都差了,以後再打一個,得找個遠點的。
退親的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這年頭姑娘家緊俏著呢,不可能找不到婆家,陳香也不至於又是絕食又是上吊的吧。
大堂嫂這會都還不知道陳香懷胎的事呢。
隻覺得公公婆婆最近對陳香的態度怪極了,昨天是剛才上吊的事,實在是把婆婆給嚇著了,急急忙忙的就出門了。
剛才大堂嫂出來時,就看到婆婆匆匆往家走,嘴裡念著要拿錢,還要拿票,像是要出遠門。
見到她,讓她來陳玉家再看看,二叔跟二嬸回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