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地震,死了很多很多人。
隻有兩個月了。
陳玉感覺心臟都快要停了。
“你怎麼了?”林白摸了摸陳玉的手,全是冷汗。
“沒事,就是有點熱。”陳玉勉強找了一個理由。
“真沒事?”林白不放心,又問了一遍,還拿出手帕幫了陳玉把手上的汗擦乾。
陳玉對他笑了笑,“沒事。”
隻是,陳玉嘴裡的沒事明顯說服不了林白。
陳玉之後一直有些出神,回到家的時候,坐下來沒一會,好像又發呆了。
人命關天。
這件事肯定是要說的,可到底怎麼說呢。
悄悄的寫信?
用錢買報紙上的廣告位?
這樣一想,陳玉稍稍安心了一些。
可是她說了,那些人就會信嗎?
要是不信呢。
要是那邊的決策者不願將人民撤離呢?
有些事沒發生以前,就算有人說了,那也是危言聳聽,更嚴重還會被抓起來。
一個小巴掌拍到了陳玉的頭上。
她抬頭一看,林白抱著孩子站在她身邊,小元昊伸出小爪子跟拍瓜似的抓陳玉的頭腦。
這孩子!
陳玉站起來,把小元昊從林白懷裡抱出來,然後放到地上,“不是說了嗎,他該學走路了,不能老抱著。”
一歲都過了。
這孩子會走路,可懶,看到大人在就伸手要抱。
走兩步就不願意。
尤其是看到劉巧雲的時候,不肯走,陳玉說兩句他就嗚嗚假哭,裝作自己不會走路。
你說,這麼小的孩子,心眼怎麼那麼多呢。
陳玉都服了。
小元昊一假哭,她娘劉巧雲就開始哄孩子,抱來抱去,孩子想吃啥就給啥。
要不是陳玉攔著,隻怕這小家夥更願意讓姥姥帶呢。
這孩子說話晚,現在還不會叫人呢。
陳玉跟林白都教過,小家夥直到現在,還是咿咿呀呀的叫著,爸爸媽媽這幾個字,連類似的詞都沒說過呢。
劉巧雲就說了,“沒事,孩子說話晚,不要緊。瞧瞧這孩子,我們說話他聽得懂,是不是?以後肯定沒問題的。”
她雖然是這麼安慰陳玉,可回到城裡,在陳大隊長麵前就藏不住了,“你說,小元昊到現在都沒開口喊媽媽呢,要不要帶到醫院去看看啊?”
真怕這孩子以後不會說話。
孩子太聰明了,老天爺嫉妒,說不定就拿走了彆的呢。
陳大隊長就說了:“再看看,有些孩子兩三歲都不會說呢,這多一歲多一點,再等等。”
劉巧雲吃不香,睡不好。
就惦記這事。
連看到陳海跟孫甜,都忘了催他們生孩子了。
陳玉琢磨了幾天。
寄信不能在縣裡城裡買郵局,她得去遠一點的地方,省得到時候查起來,給自己惹出麻煩。
還有登報的事。
得登唐山的報紙,或者那邊的省城。
更或者,京市的報。
寫信的話,不能用自己的字跡,得改一改。
不能在本地,那就得暫時離開幾天,怎麼跟林白說呢?
肯定不能直說啊。
跟他說唐山有地震,7.8級,死傷無數。
林白也不會立刻相信啊,說不定還以為她腦子糊塗了。
不說彆的。
就林秀秀,林白都想過把林秀秀送到精神病院去。過年時唐紅梅說林秀秀想‘上吊’,之前又割過腕,中間一段亂七八糟的攪局,那一切的一切,都讓林白覺得林秀秀腦子有問題。
這是唐紅梅願意養著,林秀秀那邊又一直沒出什麼事,林白才沒去管。
找什麼借口呢?
去哪個城市寄信呢?
陳玉突然抓到了點什麼,可等她仔細的想,又想不起來了。
讓她再想想……
陳玉在書店的時候,開始找一些地理相關的書,比如,地震的前兆,擺事實,講證據,到時候寫信的時候全部塞到裡頭去。
總算得有些依據嘛。
就算這些東西或許跟當時唐山的前兆不一樣,但是總能蒙對幾條吧,起碼,那些人會重視,去查一查。
“領導同誌:
你好,
我懷著沉重的心情給您寫這封信,接下來我要說的話您可能不信,但請務必將這封信看完!
我前一陣在唐山地區出差,發現地下水異常,豬圈的豬不進圈,不吃食……一些雞牛都有類似情況,……
……(省略,一大段舉例)……
以上種種,我粗略判斷,唐山的情況類似地震前兆。
同時我詢問過一些專家,他們通過計算,得出類似的結論,並確定地震將於7月底發生。望領導同誌重視,讓唐山地區人民緊急撤離。
祝您身體安康,
祝全國人民平安。
莊周小蝴蝶
信寫好了。
陳玉在找機會寄出去。
她等啊等,終於等到林白又要去出差了!
幸好。
現在還是五月底,來得及。
林白出差的頭一天晚上。
林白納悶的看著陳玉:“我怎麼覺得特彆希望我出差啊。”
“哪有!”她道,“你出差了,我正好帶孩子去我娘那。對了,劉可不是懷孕了嗎,我順便去看看她。”
林白點點頭。
林白走後,陳玉就去張店長那請了幾天假。
張店長爽快的批了,就是有些舍不得小元昊,這得好幾天見不著孩子了。
常大叔心情特彆好。
他兒子又給他寄信過來了,去年他還見了兒子一麵,他兒子在他去城裡的前一天自個找來了。
當時常語問了林白地址,林白報的是書店,這縣裡的書店就那麼幾家,一問就知道了。
常大叔現在整個人朝氣蓬勃,再沒有之前的暮氣。
“你就放心的去玩吧,”常大叔笑著道:“這邊的事有我呢!”之前常大叔身體看著像是貧血,後來兒子在信裡提了幾句讓他鍛煉身體,現在常大叔天天早上去跑步,身子骨好多了。
林白還說要先送陳玉縣去城裡,陳玉沒同意。
那些信,得帶呢。
林白又是個精細的人,萬一發現了怎麼辦。
林白隻好自己先走了。
走到一半,他越想越不對,他媳婦明顯就是想支開他啊。
這是要乾嘛?
難道是嫌他在家裡呆久了?
看煩了?
嫌棄他了?
林白坐不住了,趕緊折了回來。
他沒回家,就在家外麵盯著,然後,他看到陳玉抱著孩子,背著東西,坐車去了城裡,一路到丈母娘家。
然後就沒出來了。
到了下午,見陳玉帶著一些補品出來,去了劉可家。
特彆正常。
沒發現什麼不對的,林白放心了,這才重新買了火車票,然後出發。
“什麼!”陳玉驚訝的看著劉可,“有孩子,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啊,當時還找上去了,她牽著一個孩子呢,怎麼可能沒有。”劉可才驚訝呢,“你們家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我大伯他們都說沒孩子呢,陳香自個說的,孩子當初沒生下來。”陳玉眉頭皺成一團,“真看見了?”
“看到了,那孩子還喊她媽呢,去年的事了。”劉可咬著蘋果,一邊吃一邊說,“她連怎麼你們也騙啊。”
“這事你跟丁一然說了嗎?”陳玉問。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去年你結婚的時候,陳香單獨跟宋元青說了一會話,後來就走了,你說,他們說的是什麼啊。”
劉可一愣。
陳玉低喃,“陳香非說自己沒孩子,我們也沒見著孩子的影,你說,這孩子會去哪了?”
劉可倒吸一涼氣。
陳玉似乎也想到了什麼。
“不會扔給丁一然了吧。”劉可很快又否定了這個答案,“丁一然夫妻關係不錯,真要多了一個孩子,不可能這麼風平浪靜的。”
是啊。
那孩子呢?
劉可忽然就猶豫了,她有點不確定了:“會不會是我弄錯了?”她自個都有點不自信了。
這事她那會也沒想起來跟丁一然說。
畢竟丁一然都結婚了,當初她是想結婚那天碰著丁一然順便說一下的,可是丁一然帶著媳婦來了,吃過喜酒很快又走了,沒來得及說。
陳玉道:“要不聯係一下宋元青,問問去年陳香跟他說了什麼。”
陳香除了寄東西之外,根本就不回來,也沒有留聯係方向。可能是怕家人跟大隊的人去找她。
有些在外頭混得得好人的好客,有些啊,就怕這些窮親戚過去打秋風。
劉可道:“宋元青這半年好像沒消息了,要不,你去丁一然那問問,他們兩個都是男的,關係比跟我好一些。”她現在懷孕了,不方便去。
“行,那我去問問。”陳玉點頭。
同、同意了?
劉可又吃驚了,“你不是還要上班嗎?”
陳玉故作嚴肅:“這孩子怎麼說也流著陳家的血,我還是去問一問吧,就求個心安。”這隻是借口。
她剛才突然想到,丁一然的城市就不錯。
離她這夠遠的。
而且,找孩子問下落的事,挺好的一個借口。
陳香的孩子。
順便去打聽打聽,陳香都說沒了,說不定是真沒有呢。
要真是生了,給送到丁一然那去了……
現在說這些太早。
陳玉在心裡想著。
“這事可不能傳出去,可可,你幫我保密啊。”陳玉叮囑劉可。
“行。”劉可點頭,“問清楚了回來跟我說一聲啊。”
“沒問題!”
劉可懷孕之後,記憶沒以前好了。
真的有點忘了去年碰到陳香帶孩子的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她自個想出來的,不太確定。
瞧她這腦子。
有理由了。
陳玉回到家,把這事跟陳大隊長劉巧雲一說。
陳大隊長沉默片刻,“這事我……”
“爹,你又不知道丁一然家在哪。”陳玉並不想陳大隊長去,她想自個去,曲線救國啊。
“那麼遠,你一個姑娘家去,我不放心。”陳大隊長道,“這樣,我跟你一塊去,去看一看。”反正啊,就是不放心陳玉一個人出遠門。
這社會險惡,尤其是自個閨女長得太漂亮了。
不放心。
要是林白跟陳玉一塊去,那他肯定不說什麼。
劉巧雲就不明白了,“沒影的事,非要跑那麼遠,沒電話嗎?”
“沒。”陳玉搖頭。
劉巧雲是不想讓陳玉去的,麻煩。
再說了,陳香自個都不上心的事,陳玉去乾嘛呢。
“求個心安。”陳玉說。
“行行行,不過你一個人去可不行啊,讓你爹請個假,帶你一塊去。”劉巧雲在這一點上跟陳大隊長是一樣的。
她忽然又想到,等陳玉走了,她再偷偷帶孩子去醫院檢查一下。
劉巧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然後,她又偷偷看了一眼陳玉,她忽然覺得,陳玉出這趟遠門也挺好的。
第二天,陳玉跟陳大隊長就出發了。
剛到火車站買完票,陳大隊長發現了一個逃犯,那逃犯看著跟平常人一樣,可眼睛閃閃躲躲的,陳大隊長眼神好,一眼就看出這人不對,悄悄盯了一會,發現這人跟前一陣在凶殺案的逃犯特彆像,畫像就在公安局呢。
這人是在彆的地方犯了案,逃到這來了,看樣子準備繼續往更偏的地方逃。
陳大隊長這會顧不上火車了。
他盯著這犯罪,等他把犯人抓到扭送到公安局之後,才發現糟了,火車都開走了。
陳玉是看到他爹成功的抓到犯人,這才走的。
她走的時候,在火車票的服務台留下了一封信:爹,我自個去了,你不用擔心,我很快就回來的。
這孩子!
坐了大半天的火車,陳玉終於到了。
他爹把出行的證件都準備好了,陳玉都帶上了。
到了丁一然的城市後,陳玉喬裝了一番,說是喬裝,也就是在臉上塗塗畫畫,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樣才安全。
她去了不同的郵局,開始買郵票。
陳玉還看到了今年新發行的郵票,她都買了一些。
看到這郵局,陳玉突然想到四年後發行的猴票了,好像是最值錢的郵票之一。
如果80年還記得這事的話,那就買一版。
陳玉謹慎的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郵筒寄信。
她一共寄了十幾封,京市的府,中南海,還有唐山的政府。反正隻要她想得起來的高層一點能決策的部門,她就寄了。
要是都不相信她的話。
那就隻能動員唐山的百姓了,想辦法讓他們自己走。
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陳玉又是個怕麻煩的人,要是換了彆的事,她壓根就不會管的。
信寄完後。
陳玉恢複妝扮,然後去了丁一然,她就過去看看。沒想到,快到丁一然家的時候,路上就碰到正主了。
丁一然看到陳玉的時候是驚訝的,“你怎麼會在這?”
陳玉往丁一然身邊看了看,“你媳婦呢?”
丁一然道:“她在家,我過來看看我媽。”劉可給陳玉的地址也是丁一然他爸媽的家。
丁一然結婚就搬出去了。
因為萬嬌嬌不太喜歡招呼客人,所以丁一然一般報的都是父母家的地址。
“你是有事嗎?”丁一然問。
陳玉點點頭:“是這樣的,我找宋元青有點事,不過這半年都沒看到他人了。”她家有宋元青的地址,可以寫信,但是太慢了。
當然了,這些都是借口。
她過來就是為了偷偷寄信的。
丁一然想了一下,“不會是……陳香的事吧。”除了這個,他真想不出彆的。
陳玉緩緩點頭。
她也沒指望丁一然知道,就過來,走走流程。
“陳香問他我家的地址,他怕陳香來我家添亂,就說了一個錯的。”丁一然如實說了。
陳玉本來都準備禮貌的點點頭,然後走掉。
沒想到聽到了這樣的話。
她一個激靈:“地址?陳香問的是你家的地址?”不會吧,真把孩子往這邊送了?
“有什麼問題嗎?”丁一然發現了陳玉的不對勁。
陳玉點點頭:“非常嚴重的問題。去年劉可結婚之前,看到陳香帶著一個孩子,不到一歲的孩子的。後來我們都問過陳香,她不承認孩子的事,跟她親爹親媽都說沒有孩子,我們也就信了。”
丁一然的表情慢慢變了。
陳玉又接著說道,“就昨天我去劉可家,她確實是見到孩子了,還聽孩子喊陳香媽媽。要是真有孩子,孩子又在陳香那……”
那隻能是送走了。
陳香又問了宋元青丁一然的地址。
這送到哪,一目了然啊。
可地址是錯的。
丁一然臉色大變,轉身就往寧南路22號去了。
寧南路22號,就是宋元青之前說的錯誤地址。
陳玉想了一下,跟了過去。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丁一然在門外,等得心焦、
一個麵容慈善的老太太打開了門,和氣的問:“你找誰?”
“大娘,我想問問,去年……”丁一然咬咬牙,“是不是有一個孩子送到你家門口啊?”
老太太想了一會,然後恍然大悟,“你說那個孩子啊!”她盯著丁一然看了又看,“哎喲,跟你長得挺像的,你家的啊?怎麼不早點過來啊,早送走了。”
丁一然呆若木雞。
陳玉忍不住問:“送哪了?”
“福利院,我們還去看過幾回呢,後來被人領養了,那一家子工作調動,搬走了。”老太太一個勁的埋怨,“你們兩口子真是的,怎麼能把孩子亂扔呢,怎麼不早點過來啊……”
“大娘,我們不是兩口子,您彆誤會,那孩子是我姐的,她自個悶不吭聲的,我們也不知道啊。”陳玉趕緊撇清誤會。
老太太瞅了陳玉一眼,又瞅了瞅丁一然。
“大娘,那家人姓什麼啊?”陳玉又問。
她也看了看丁一然,這人怎麼傻了,就站在那,呆得跟什麼似的。
想找孩子,繼續問啊。
“姓劉。”老太太道,“不過人都搬走了,這樣,我把福利院的地址告訴你們,你們去問問院長吧。”
她回了屋,拿了筆紙,將福利院的地址寫了下來。
她還說了:“孩子取了個小名,叫果果。”
她把這一頁紙撕了下來,遞給陳玉。
春天福利院。
“大娘,謝謝您。”陳玉收了紙,然後塞到發愣的丁一然的手上。
丁一然看著手中的寫著字的紙,回過神,臉上的表情複雜得讓人看不明白。
陳玉說道:“這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既然你知道了,你自個看著辦吧。”丁一然可是孩子的親爸,陳玉這表姨,得往後排。
丁一然看著陳玉離開。
他捏著紙條,看了又看,將上麵的字全部記下後,他將紙條撕了,然後丟進了垃圾筒裡。
他沒有回爹娘家的心情了。
他慢慢的沿著大路,回了家。進了屋,發現萬嬌嬌不在,可能是回娘家吃飯去了。
丁一然沒開燈,就坐在椅子上,他像是察覺不到時間似的,天黑了,也不知道去開燈。
晚飯也沒吃。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傳來擰門把的聲音。
萬嬌嬌的聲音小聲傳來,“媽,這樣行嗎?”
“怎麼不行,你放心,等會我跟丁一然說,以後他怪罪,你就推到我頭上。”萬媽媽的話給了萬嬌嬌信心。
門開了。
萬嬌嬌打開燈,看到丁一然突然出現在椅子上,嚇了一跳,“你怎麼在這?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一聲不吭的,嚇死人了。”
丁一然在想孩子的事。
要不要去找,找到了接不接回來。
萬嬌嬌是絕對不會接受孩子的事的,所以他在猶豫
“你們要說什麼事?”丁一然問萬嬌嬌跟萬媽媽。
萬嬌嬌一下子息聲。
萬媽媽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
“是這樣的,就是你們兩個要孩子的問題,”萬媽媽說道,“你們兩個還年輕,孩子的事不急。”
萬嬌嬌不安的揉著手。
她去醫院看過了,吃過藥了,冶不好,還得吃藥。
這藥效不是一年二年就能看出效果的,說不定得三五年,又或者七八年。
丁一然的媽已經在催了。
萬媽媽話頭一轉,突然說道:“當初你們兩個結婚的時候,不是去算過嗎,一然啊,你命裡是有兒子的!”
這麼一說,萬嬌嬌突然就放心了。
是的。
算命的師傅說,丁一然是有兒子的,隻不過這孩子有些波折,等長大了就好了。
是個有出息的孩子。
萬嬌嬌心想,是挺波折的。
她還得看病吃藥呢,要孩子真的挺難的。
陳玉嘴上說不管,可還是去了一趟福利院。
她找院長打聽了果果的事。
結果一問才知道,那家夥帶著孩子去西邊了,現在聯係不上人了。
陳玉歎了口氣。
等知道那一家人品性不錯,陳玉稍稍鬆了口氣。
她在那邊找個地方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就買了車票,下午才到家。
到了城裡,她沒急著回家,而是去了劉可家。
之前答應過劉可的,得到信要跟劉可說一聲。陳玉想先過來,等這事完了之後回到家,就好好休息,不出門了。
劉可驚訝極了。
“真有孩子?”
“還送錯了,天啊,怎麼這樣。”
“找著了嗎,去西邊了,聯係不上了?丁一然也知道啊,這父子緣份夠淺的啊。”
正說著,楊帆回了。
然後就沒說了。
劉可還想留陳玉吃飯了,可陳玉兩天沒見孩子了,心裡惦記,就走了。
到了她小洋樓,也就是陳大隊長家。
還沒進門呢,就聽到小元昊驚天動地的哭聲,哭得那叫一個慘啊。
怎麼了這是。
怎麼哭成這樣了!
陳玉趕緊回家,剛進屋,就看到劉巧雲抱著小元昊,抱著走來走去的哄,那可孩子根本不理,就是哭,一個勁的哭。
後來聽到門聲,扭頭就往門口看。
見了陳玉,孩子明顯呆了一下,哭聲止住了。
可緊接著就看到小元昊張大嘴巴,哇哇的哭,撕心裂肺。
“寶寶,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陳玉趕緊去抱。
一歲多的孩子,已經斷奶了,能吃粥啊碎肉什麼的,孩子也不挑食。
小元昊哭得打嗝。
陳玉抱著孩子哄了半天,又是親又是抱的,還誇了半天,小家夥哭聲這才慢慢的小了。
小家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陳玉,就怕她離開。
“他這是怎麼了?”陳玉問劉巧雲。
“媽媽!”
這兩個字如驚雷一樣,讓陳玉愣了半天,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小元昊,“你剛剛喊我了?”
小元昊歪著頭想了想,“娘!”
陳玉又驚又喜。
孩子會說話了!
陳玉對著小元昊的臉親了一口,“我的寶貝兒子!”會喊媽媽了!
陳玉高興壞了。
劉巧雲看了心裡特彆酸。
這小家夥她帶得時間也不短啊,怎麼就不喊她!
“姥姥!”
小元昊又喊了,臉是對著劉巧雲的。
劉巧雲眉開眼笑的,她都恨不得把小元昊抱過來狠狠親上幾口。
“小元昊,會喊姥姥了,真聰明!”
瞧瞧。
多聰明的孩子,都會說話了!
昨天去醫院的那管血,真是白抽了,還有那些檢查,真是浪費錢。
陳玉回來之後,小元昊特彆黏她,一眼看不到就哭鬨。
陳玉這才明白,孩子是害怕她不見了。
這兩天她跟林白都不在,把孩子嚇到了。
陳玉在這裡住了兩天就縣裡了,劉巧雲真是舍不得小元昊走。要擱以前,把孩子留在這,過兩天送回家也是可以的。但是現在不行了,孩子一眼看不到陳玉就哭,非要跟親媽在一起。
劉巧雲心裡念叨:這小沒良心的,她這個當姥姥的再怎麼寵孩子,在孩子心裡都是不如親娘的。
過了幾天,林白回來了。
陳玉抱著孩子去開門,林白坐了一天的火車,看到妻兒,再辛苦都值。
他臉上露出了笑容,正要說話。
“爸爸!”
林白一下子就傻了。
他的腦袋跟生了鏽似的,慢慢的移動,他看著陳玉,“小元昊剛剛喊我爸爸了?”他的聲音有些不敢置信。
“是啊,他會叫人了!”陳玉有些炫耀的說道,“第一個叫的就是媽媽!”
“媽媽!”小元昊又叫了一聲,這孩子雖然比彆的孩子開口晚一些,但是聲音特彆清楚。不像彆的孩子,說話含含糊糊的。
林白笑了,“是,第一個叫的是你。”
他伸出手,想想摸摸孩子的,可想到自己這一路風塵撲撲的,又把手收了回來,“我去洗個澡,換個衣服,再來抱孩子。”
火車上人多,人擠人的,都是汗。
現在天氣熱了些,水很快就燒好了。
林白洗了出來,從陳玉手裡接過孩子,陳玉去廚房做飯去了。
剛端了盤炒好的菜出來,就見林白問她:“小元昊說你跑了?”什麼叫跑了啊。
“有點事,去外地了一趟。”陳玉看了一眼小家夥,這剛開始會說話,就開始告狀了?
真夠可以的。
跟誰學的?
林白想問。
陳玉道:“等會吃飯說。”又擔心,“等小元昊睡了再說吧。”這孩子正是學說話的時候,關鍵是……吐字清晰。
林白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行啊。”
他一臉笑的看向孩子,“你媽怕你出去亂說呢。”
小元昊哼唧了兩聲。
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
一家人吃了飯,小元昊吃的是肉沫蒸蛋,肉切得碎碎的,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喂,鹽放得不多,味道不錯。
小元昊挺愛吃的。
晚上,等小元昊睡了。
陳玉才跟林白說了陳香那孩子的事,她還說了,碰到丁一然了,丁一然也知道這事。那孩子被那家人送到福利院後,讓人收養了,現在養家孩子的那家人去了西邊,聯係不上了。
林白聽了挺唏噓的。
孩子是無辜的。
怎麼能隨隨便便生出來,又不要呢。
“你怎麼想到去找丁一然?”林白問。
“那天不是去劉可那了嗎,就說到這了,本來是想找宋元青的。我知道家裡有宋元青的寄信地址,可當時一下子衝動了,就想去問問。”陳玉道,“陳香這人,連自家爹娘都騙。”
她搖了搖頭。
林白道:“以後離她遠些。”連孩子都舍得扔的女人,心是多狠啊。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
一晃,到了六月。
陳玉買了很多報紙,但凡是報攤裡有的,她都買了。一張一張的翻,一頁一頁的看就想知道唐山那邊有沒有什麼行動。
一直到六月底,報紙上一點動靜都沒有。
陳玉的心都提了起來。
眼看著入了七月,陳玉坐不住了。給政府寄信沒有效果,那要不登報去?報社會報導這種讓人民恐慌的消息嗎?
自己去印小廣告?
不,手寫。
再編些故意,加些‘封建迷信’,說是神跡。
或者能騙騙人。
陳玉去供銷社買了一堆的紙。
這會她已經顧不上暴不暴露了,人命更重要。
“你買這麼多紙做什麼?”林白問她,“要練字嗎?”陳玉的綱筆字不錯,可毛筆字實在是一般。
他一邊說一邊收拾家裡的舊報紙。
有些是陳玉買的,有些是他買的。
開始,都是陳玉買的,買的特彆多。那會林白也不太懂陳玉為什麼要買這麼多不同各類的報紙,但是他會看,一張一張的看,每條新聞都看。
看多了,了解的國家大事就更多了。
到後來就看習慣了,林白也會去買報了。
全買。
一張不落。
7月上旬。
就在陳玉準備跟林白坦白去唐山的時候,報紙上突然刊登了一則消息,唐山疑似有地震雲,望引起有關部門注意。
陳玉拿著那份報紙,看著那則新聞,久久都沒有反應。
七月中旬,唐山政府開始行動。
陳玉看到了希望,她把自己買的紙全部收了起來,心裡想:還好沒有貼小廣告。
為了不讓林白擔心,她開始認真練毛筆字。
真難寫啊。
一天十張,到七月下旬的時候,她的字已經有些模樣了。
7月28號,唐山大地震爆發。
因為政府的提前行動,這一次的傷亡小了許多,當然還有那些不肯撤離的,也有壓根就不相信政府說的會來地震的。
聽話的都活了下來。
執拗的有命好的,也有命不好的。
整個地區毀得撤,房屋倒塌一片,整個唐山都在哀嚎。
第二天。
報紙上就報導了這件事,傷亡人數正在統計,救援部隊已經到達。
上麵寫著,由於政府的提前預判,撤離了很多群眾,這一次的人員傷亡較少。
讓人奇怪的是,諾大的報紙首頁,在左邊顯眼的地方,還登了一個尋人啟示:莊周小蝴蝶同誌,看到消息請與我報聯係,急!
陳玉看到了。
她心裡非常堅定:不聯係。
不想卷入麻煩。
唐山政府。
“一定要把這個人找出來,他是怎麼知道有地震的,他是怎麼判斷的?”
“如果國家有這樣的人才,會減少多少損失?”
京市,國家機關。
“去查一查這個郵票是哪個地區的,從哪寄的,再去查一查這寫字用的是什麼筆,買的是什麼紙。儘量縮小範圍,把人給我找出來。”
“是。”
林秀秀去縣裡買頭繩,這不是給她自己用的,給大隊的幾個跟她玩得好的小姑娘。
那些小姑娘家裡窮,又重男輕女,手上壓根就沒什麼好東西,林秀秀拿點吃的喝的分一分,說幾句動聽的話誇一誇,那些姑娘就把她當成知心姐姐了。
真好騙。
林秀秀這次過來買頭繩,就是給她們的。
順便讓這些小姑娘打聽一下,附近大隊她們認識的人中,有沒有成績好又讀不下去的姑娘……
林秀秀現在就已經開始盤算明年高考的事了。
她試過自己看書,可是她懶散慣了,這把年紀了,哪還讀得進呢。
那些知識真是想不起來了。
書本上的內容,看的時候會,一放下書,全忘了。
她也就不費那個勁了。
林秀秀買了紅頭繩,正要走,就聽到旁邊的人在說:“唐山發生大地震了,死了好多人。”
好幾千個呢。
林秀秀聽了,皺了皺眉。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死了幾十萬人吧,還有十幾萬人重傷。
當初挺嚴重的一個事故。
她是知道這事的。
她有想過提前說,可是又想了想,要是暴露了自己‘重生’的身份怎麼辦。被國家帶走,切片?
一想到這,林秀秀就沒有出頭的心思了。
生死有命。
她要是不來呢,那些人還不是全死。
所以啊,這事跟她沒關係。
林秀秀買了頭繩,就回大隊了。
大隊裡定了報紙,很多人都知道了這事,乖乖,那屋子塌成那樣了,壓壞了多少人。
那幾人在議論的時候,林秀秀從旁邊過,聽了一耳朵。
“說是死傷快一萬呢。”
“這麼多!”
一萬?
才一萬?
林秀秀愣住了。
怎麼會呢。
明明加起來一共死亡幾十萬的啊,怎麼就成一萬了?
難道是有跟她一樣的‘重生’者。
林秀秀全身血液都快凝固了。
她飛快的往家裡走。
回到家,林秀秀對唐紅梅道,“娘,我想看報紙。”
唐紅梅出去借了一份過來。
林秀秀一目十行的掃過報紙上的內容,然後眼睛落到了‘莊周小蝴蝶’的尋人啟示上。
是蝴蝶效應的那個蝴蝶嗎。
真有另外的人!
林秀秀的嘴抿得緊緊的。
所以,她並不是獨一無二的嗎?
她難道不是這個時代的主角嗎?
——
76年是極不平凡的一年。
9月9月,偉大的領導□□在北京逝世。
全國人民從號外的報紙跟收音機裡聽到了這個消息。
舉國哀悼。
陳玉在書店裡都感受到了這股哀傷,張店長直接哭出來了,街上也是哭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