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告訴我,真相是什麼(1 / 2)

病案本 肉包不吃肉 15119 字 8個月前

什麼視頻?

看上去似乎是和謝清呈有關。

賀予冷靜地瞥了眼急速上移的代碼, 對方要趕上他的速度還需要一段時間,隻是很短的時間而已,這種視頻誰知道是不是為了乾擾他的注意發送的?

他把信息窗關了, 沒有再理會。沒有分心。

但緊接著, 第二條消息卻又陰魂不散地跳了出來。

“Edward,我知道你是個罕見的精神病人,你在攻破我們防火牆的同時, 我們也調查了你的密檔。”

賀予的手一頓。

他的病症雖是被保密的, 但就診資料在私人病院和私人醫生那邊都有留檔, 對方黑客技術很高, 根據一些線索, 在短時間內鎖定他的真實身份並調取重要資料,不是沒有可能。

緊接對方發來了第三條。

“那個謝清呈是在欺騙你, 利用你,你不好奇他為什麼突然不當醫生了嗎?”

“……”

第四條。

“不要為他賣命了, 看一看這個視頻吧。”

視頻框再一次出現了,蛇蠍一樣對著他窮追猛趕。

賀予意誌力沒那麼薄弱,他依舊沒有點開。

但那毒蛇的齒確實齧咬到了他的血肉, 他出現了一瞬間的遲疑。

對方要在短時間內摧毀他的注意力屏障,切入的點必然十分刁鑽。

不得不說,對方黑客彈框出來的內容,確實就是他一直以來最耿介於懷的事情。

——

謝清呈為什麼一定要走呢?

一意孤行,執意離開, 甚至連他那麼放下麵子, 那麼狼狽地開口挽留, 謝清呈也隻是說, 我受雇於你的父親。

我是你聘請不起的。

賀予很難忘記掉那時的心情。

他的生命中隻有兩個緊密關聯著的人, 一個是謝清呈,一個是謝雪,而就在那一天,那一晚,都化作了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的幻影。

他那麼儘力地活著,活得像個正常人一樣,從不肯向心魔屈服,努力了整整七年。

那一刻他的內心其實很崩潰。

但說到底,他最後也沒有真的怨恨過謝清呈,賀予習慣了孤獨,也習慣了去理解各種各樣的人,他後來想,他是能明白謝清呈的選擇的。

畢竟,隻是一段簡單的醫患關係。

隻是一份拿錢的工作。

他們既非親也非友,謝清呈完全有理由隨時離去,謝清呈臨走前也沒有騙他誆他,把道理說的很明白。

他沒什麼好怨恨的。

他確實是無法釋懷謝清呈的突然彆離,但是——

後來他想,至少這個人曾經來過,帶給他一個明確的信條,讓他有勇氣好好地活下去。至少這個人,曾經告訴他,精神病患者需要與社會重建橋梁,不該被孤立,他不是社會裡的異端。

賀予想,就衝這一點,他也應該諒解他。

謝清呈總能說服人心,得到彆人的諒解。

就像剛才謝清呈和盧玉珠之間的對話,賀予也模糊聽進去了一些,謝清呈的口才一直都很不錯,這麼多年過去了,依然很能以理服人,打動人心。

想著這些,賀予瞥過盧玉珠的神情,他清楚地看見,盧玉珠的內心是有動搖的。儘管她在泥濘中紮根太深了,這短短的對話,到底無力與她十餘年的痛苦做抗衡。

但她確確實實是動搖過的。

謝清呈說服盧玉珠是為了得知父母死亡的真相,那他對自己呢?

是否又全是真誠的,沒有隱瞞的?

賀予沒有點視頻,但他的眼神到底有些遊移了,落在了和盧玉珠對峙的謝清呈身上。

而就隻是這一片刻的恍神,對方的代碼指令竟直追了上來,在賀予回神的一瞬間,已經衝破了防禦臨界!!

“滴——滴——滴——”

引爆倒計時重新恢複正常,並且已更快地速度開始運走,對方的技術員將五分鐘數讀的每秒間隔時間重新壓縮到最小閾值,爆炸再也不是五分鐘倒計時,而變成了短短一分十幾秒!

賀予驀地回神,暗罵一聲,現在果然不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

他迅速重新集中注意,輸入指令硬生生隔去了視頻乾擾,細汗從他光潔的額頭滲出來,一雙杏目緊盯屏幕,手指翻飛如虛影,快得讓人根本看不清動作。

而另一邊,盧玉珠確定了,就是他。

這個看上去年紀輕輕的小夥子,就是在用手機乾擾著組織的遠程操控,那個謝清呈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個年輕人。

她不動聲色地,慢慢地踱過去,眼珠鎖定在謝清呈身上,好像在與謝清呈周旋,但餘光其實關注的是賀予。

緩緩地,越來越近了,她解開手/槍的保險栓,那裡麵有十一發子彈。

賀予飛快地輸入一串指令,按下確認鍵。

紅光跳出。

已攔截!!

瘋狂的倒計時再次被勒住了。

賀予鬆了口氣,抬起頭來,剛想向謝清呈比一個沒問題的手勢,眼皮就忽然一跳,人類的第六感讓他覺得脖頸發刺,他猛地扭過頭去——

也就是在同時,盧玉珠從腰後拔/出手/槍,朝著賀予狠按下了扳機!!

“砰!!”

子彈出膛,盧玉珠被手/槍的後坐力震得手臂酸麻,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她這一槍打得太歪了,打到了資料檔案櫃上,整個櫃麵被衝擊地凹陷下去,彈片爆開了玻璃櫥窗,蛛網似的皸裂而後炸開。

“賀予!”

謝清呈頓時慘白了臉,猛撲上前!!

盧玉珠被謝清呈直接撲在地上壓製住了,但是手上的槍始終不鬆,她掙紮著,衝著與她短兵相接的謝清呈嘶吼著,謝清呈的胸膛離她的槍口是那麼近,隨時都有擦槍走火的危險,但他不鬆手。

“你讓開!”她頭發蓬亂,目眥欲裂地朝他叫道。黑洞洞的槍口就對著謝清呈的胸口,但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對他開槍,“否則我也要了你的命!”

“你可以要了我的命。盧玉珠,但你不能對他,對一個孩子下手。”

謝清呈死死壓製著她,低聲咬牙切齒。

這一句話說的很輕,是在混亂中低沉地說給盧玉珠聽的,可惜夾在盧玉珠瘋狂的叫喊中,賀予終究是沒有聽見。

盧玉珠發出了不似人類的憤怒咆哮。

內心的禁忌被打開了,第一聲槍響斃去了她心裡最後一絲猶豫和柔軟,屬於盧玉珠的理智和溫度流失地越來越快。

天上那個母親流淚的眼睛,她慢慢地就看不到了,她自己本就是個被孩子拋棄的女人。

她是被拋棄的……

眼前擦過種種往事。

縣民的擁戴,走馬上任時的喜悅——

“盧玉珠就是厲害,咱們縣的第一個女研究生!重點大學畢業的,回鄉來當書記啦,又是第一個女書記!了不得!要給縣裡多辦些好事啊!”

“盧書記,謝謝你幫我們村修了路,建了希望小學,之前拖了那麼多年,他們就是東拉西扯地不肯乾。”

“盧書記,謝謝你,要不是沒有你,俺媽肯定要逼著俺嫁人了,俺,俺想讀書……謝謝你幫著俺,讓俺有書好念了……謝謝,真的謝謝……”

“盧書記,你為啥不收咱們的謝禮呢……那麼多書記走馬上任,誰也沒有像你一樣,真正地把咱們鄉民的生活放在眼裡,替咱們做了那麼多事……”

“謝謝你。”

謝謝……

忽然,如晴天霹靂,雲端墜入深淵。

“盧玉珠,有人舉報!有人舉報你貪汙受賄,請和我們去派出所走一趟。”

“玉珠……”

“媽……麻……媽……麻……”

大深淵的儘頭,仿佛一直有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在含含糊糊地喊不清,那孩子伸著手眼淚汪汪地望著她。

不停地喊她:“麻……媽……”

幾年後她回來了,那個伸著手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另一個年輕女人後麵,不敢靠近她。

“你、你是誰……?”

你是誰?

盧玉珠想,她是誰呢?

肮臟的酒店洗碗間,汙濁的桌布和碗碟中央——

“盧玉珠,利索點,你不是農村出來的嗎?這點活都乾的這麼慢。”

“她可是個研究生呢。”

“咦?研究生來刷碗?”

“讀的好像還是很時髦的專業,計算機信息安全……真奇怪,那她是為什麼?”

“盧玉珠,人事部重新查閱了你的檔案資料,你以前坐過牢!這樣的事情在應聘時是不能瞞報的,你走吧,這個月的工資給你結清,明天你就不用再來上班了。”

腥臊的按摩間內,男人們的狎昵麵目之間——

“小美人還挺不好意思。”

“擺什麼譜?婊/子!不就是出來賣的?給你錢還那麼多廢話!看得上你是給你麵子!你還敢咬我——!!”

“啪”地一巴掌!

一巴掌,又一巴掌。

有聲的,無聲的,有形的,無形的,從黑暗中,從四麵八方,摑向她的臉頰。

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手指死死抓摳著地麵,滿手滿掌的血,好像想從其中挖出一點點光明和真相,然後捧給那些人去看。

她是錯了。

她做錯過,她是收了錢……可那隻是一頭豬的錢,是鄉裡不成文的規矩,甚至都不是她親自收的,她都不知情……

為什麼要淪落到家破人亡,孑然孤寂,無處容身!!

為什麼……

百口莫辯,天網昏沉。

她期盼著有誰可以去讓她信任,能夠給她帶來希望,可是她等了很久,等到心都枯死了,等來的卻是一次失望接一次失望。

“我姓段。你叫盧玉珠是吧?是個研究生。”

突然有了一星火。

是一個男客人打火機引亮的光。

男客人隻是來散心,圖個新鮮,隨便跟著狐朋狗友來玩玩的,並沒有想發泄欲望的意思,他對這種廉價場所的女人也毫無興趣。他看她覺得有趣,就在那一星一點的光亮裡,慢悠悠地吐出點煙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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