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猜錯,那個男人今晚就是來處理殺害胡毅的犯罪現場的。
隻是凶手沒有想到,就在他把一切都已經布置好,等著離開攝影棚,用一夜的水淹銷毀犯罪痕跡時,精益求精的副編和執行會帶著顧問來片場,要求重新布置部分道具.
時間倒回半個小時前——
“手術台的無菌區設置存在問題,明天演員要從這個位置進行彎盤撤回清洗,我們問了醫學顧問……對,還有這裡,這個回收桶也不能這麼擺,手術刀拍特寫時要換成真的……哎對了,柳老師呢?我們直接和他溝通吧。”
執行嘰嘰呱呱說了一堆,生怕第二天還是會出岔子,畢竟眼前這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實在是太陌生了,她都不認得,估計是布景負責人柳老師下麵哪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打工。
鴨舌帽男:“柳老師不舒服,回去休息了,您就和我說吧,我都記下來。”
“不舒服?”執行不甘心,但又沒辦法,撓撓頭,“天啊……”
她就隻能和鴨舌帽繼續講下去了。
講到最後,快結束了,執行和副編準備離開,鴨舌男把她們送出去,連連保證第二天之前一定會按她們的要求重新布置好,不然大可以拿他問責。
然而,就在兩位姑娘即將邁出這間實驗室的時候,執行忽然又停下腳步,一拍腦袋:“啊,瞧我這記性。”
她拉著副編返回室內,沒有覺察到與鴨舌帽男擦肩而過時,對方眼裡一閃而過的凶光。
“差點忘了,這些矽膠假人到時候會有特寫啊,得拍照讓顧問看一下,這些管子什麼的,有沒有插錯位置不合理的地方……胡老師特彆嚴格,明天要是讓他找出茬來,可得把他氣瘋了為止。”
執行說著,掏出手機,對著那一個個培養皿裡矽膠假人的臉拍了起來。
“哢嚓,哢嚓……”
她對焦拉距離,拍的全神貫注,沒有注意到其實玻璃器皿上已經倒影出了一副非常恐怖的半透明畫麵——
那個棒球帽男舉起了一根粗棍,在她倆身後,把棍子高高地揚起……
執行渾然不覺,把手機移到下一個培養皿上。
聚焦,畫麵清晰,手機屏幕裡呈現出影像,框住那個她要拍攝的矽膠道具人,然後——
“當啷!”
執行在看清那個“矽膠人”的臉時,有那麼幾秒鐘骨血冰涼,完全反應不過來,緊接著手機就這樣掉落,砸在了地上。
她覺得喉管和肺部都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攝住了,空氣瞬間從胸腔裡擠了個乾淨,她喘不上氣,卻也呼不出聲,一張嘴無聲地張得大大的,靈魂都像是從嘴裡被抽走了,整個人都麻住不會動了。
那是……
那是胡毅……?!
那是一具真正的屍體!!!
尖叫還未破喉而出,她就聽得砰地一聲悶響。她驀地回頭,發現同伴已經倒在了地上,後腦勺都是血,而那個棒球帽男朝她綻開了一個堪稱猙獰的笑,再一次揚起了木棍……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
此時此刻,一輛套牌的假冒劇組道具運輸車上,棒球帽男正麵無表情地單手開著車,破舊的音箱內,播放著的是《大悲咒》的經文。
棒球帽摘了帽子,露出一張通緝犯化過妝的臉。
這是一個變態殺人狂,犯下的最恐怖的一樁案子,就是滬州某高校的雨夜殺人案。
在刑偵技術還並不發達的那些年,這個男人穿著雨衣,把一個女學生殺死後背在背上,借著雨衣的遮掩,背到了學校實驗樓進行分屍,而後拋入實驗排水管道。
那麼多年過去了,警方一直沒有將他抓獲歸案。
而他的心態也越來越扭曲,在殺人和逃難中,他感受到了挑釁警方的快意。
他反複作案,每一次作案都一定會在犯罪現場穿上雨衣膠鞋。
他第一次殺人時,隻是因為那天在下雨,而且他穿著雨衣雨鞋方便最後處理犯罪痕跡。到了後來,他的心態就變了,雨衣殺人成了他犯罪的標記。
現在,在他車後的運輸倉內,正丟了一件他剛剛脫下的雨衣,雨衣遮蓋住了他身上的血跡,使得他成功地從謝清呈和賀予眼皮子底下逃了出來。除了雨衣之外,車裡還有一隻碩大的道具箱,裡麵躺著兩個昏迷了的年輕女人,正是失蹤了的執行和副編。
“都辦妥了。”
棒球帽男另一隻手在接打電話。
“隻是出了些小意外。”
“對,有劇組的人進去了,嗯,好像是倆工作人員,本來我是想載他們上車處理的,但他們不要,倆大男人的,我也不好硬帶……沒事,我後來把他們關在了內艙,內艙門被破壞了,這裡也設置了信號屏蔽,連去報警的信號都不會有,不能穿透。第二天出現在大家麵前的隻會是他們的屍體。”
手機裡的人又和他吩咐了些什麼。
“知道了。”棒球帽男的目光又往上一瞥,下意識地從後視鏡裡去看後艙,儘管其實什麼也看不到。
“對了,我這裡還有兩個女孩,也是誤闖的,長得還挺漂亮,她們倆我帶出來了。雖然這次我們要殺的隻有胡毅這條大魚,但是有雜魚要跟著上鉤,那也沒有辦法。”
“我原本也就打算殺個小姑娘,那天在賓館走道裡我都把足夠吸睛的命案場景布置好了,結果上頭說不能隨便殺,要殺就殺個大的,還點了胡毅的名。誰料到還是有小姑娘要做陪葬呢?”
“現在您看是等他回來再處理,還是——”
棒球帽男聽完了對方的吩咐,露出泛黃的牙齒,齜開一個笑:“好。那我清楚該怎麼做了。”
貨車絕塵而去,音箱內的佛音被掩在揚起的滾滾塵煙裡,說來諷刺,慈悲竟也能給這些亡命徒一絲安慰,仿佛他們也是大善大禪之人……
攝影棚封閉艙內。
水已經從內室漫出來了,賀予和謝清呈站在外室,腳下已經有了粼粼水光。
賀予在拿著手機嘗試突破信號封鎖——但是沒有用,這是硬設備,他沒有相應的鏡像軟件,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生無米之炊。
他知道這種屏蔽器,就和他在夢幻島為了和謝雪告白,曾經用過的那種類型差不多,覆蓋力強到連緊急聯係號碼都無法接通,也就是說110,119,120,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回頭看了眼謝清呈,放下手機,往冰冷的合金門上一靠,無聲地搖了搖頭。
那意思不言而喻——
他們是真的被一起困在了這間危險的攝影棚裡,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