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敬風氣得想摔杯子:“你們倆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啊?!”
關係好?
謝清呈:“……老鄭,回頭我給你介紹一個好一點的眼科醫生吧。”
離開了警局,在回去的路上,賀予想了想,忽然對謝清呈道:“謝哥。”
“有事?”
“回頭我給你介紹一個好一點的骨科醫生吧。”
謝清呈還在想案子的事,聞言也未細想,直接冷眼回他:“……怎麼,你罵我?”
賀予:“誰罵你了,我是真給你問了個美國的骨科醫生。治你的手臂…”
謝清呈這才意識到賀予沒在和他耍貧嘴。他站住了,微微皺起眉。
賀予道:“真的。我把那醫生的聯係方式都要來了,如果你有空,我們就一起去看看。”
謝清呈望著這個眼神很真誠的青年,沉吟良久:“……為什麼要對我這樣?”
他是真的不理解,賀予最近這樣時不時地關心他,又時不時要和他吵架拌嘴的行為,真是把他給
弄糊塗了。
賀予不答,隻道:“你去嗎?”
“不用了。我的身體我很清楚。”
“……”賀予眼底慢慢地有失望和焦慮浮上,“謝清呈……你怎麼試都不試就想要放棄,你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哪怕有一點希望你都會堅持的,可是現在——”
“那種美國私人醫生都很貴,骨頭和神經的長期治療既費時又費錢,最後的療效也不會特彆好,對我而言其實沒有太大的意義。”
賀予急道:“可是我有錢,我可以給你看病……”
謝清呈的眸色冷下來。
“請問。我為什麼要花你的錢?”
賀予一下子噎住了。
他忘了謝清呈是個非常有自尊心的純爺們兒,哪裡會願意被他這樣對待?弄得和包養似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最後賀予道,“我沒有想要那個什麼你的意思……”
頓了頓,又道:“對不起。”
見他這樣,謝清呈逐漸淩厲的眼神這才緩下來。
“……賀予,你到底想乾什麼?如果你心裡有什麼想說的,直接告訴我。大男人不必拐彎抹角。”
“我……”
賀予動了一下嘴唇,卻又咬住了嘴唇。
他想說,謝清呈,其實我他媽想乾你。
我想要你,你給我嗎?
你又不給,但你還問,你就是什麼都不知道,卻折磨著我。
賀予最後自暴自棄地說:“我什麼也沒想乾,我就看你是個精神埃博拉患者,我和你同病相憐,不行嗎?”
謝清呈原本的麵色都平靜了,這時候又有些繃冷。
“作為一個已經克製了病魔的人,我覺得,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倒是你…”
他頓了一下,忽然上前,手從衣兜裡抽出來,探了一下賀予的額頭。
“溫度不低。”
謝清呈一雙桃花眸沉冷地望著他。
一如望著多年前那個站在他門口的孩子。
“賀予,你最近精神很不穩定,卻不知道調節控製。回頭發病了,會比我這手臂棘手得多。”
“……”
“所以比起關心我,你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自己。”
“……”
賀予怔忡地凝視著他。
他就這樣冷不防被他摸了額,好像初中文身後,發燒的他被謝醫生用筆記本電腦輕輕觸及額角。
清驪縣過後,謝清呈對他的態度其實緩和了許多,讓他多少產生了一種他們可以回到從前的感覺。
所以這一瞬間,賀予被謝清呈摸了頭,又說了這樣類似於關懷的話,他忽然就忍不住了,嗓音微沙啞,衝動道:“謝清呈。”
“怎麼了?”
“如果你還在乎我的情況……”
“那……那你能不能……”
謝清呈:“嗯?”
“那你能不能回來做我的心理醫生?”
賀予胸臆中湧動著一腔熱意,再也按捺不住,這樣問他。
“……”謝清呈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很有些意外。
但這次,他倒沒有立刻拒絕他,他皺著眉,以一種審奪的目光看著麵前的男孩。
這是賀予第二次這樣正式地邀請謝清呈回到他身邊。
第一次是在酒吧裡,他強吻他,然後以脅迫的口吻要求他。
那一次他以為謝清呈沒說話就是答應了,他於是滿懷期待地整理房間,可最後換來的,卻是謝清呈冰冷刺骨的拒絕。
他於是渾渾噩噩,不慎墜下了窗。
之後臥病在床的日子,他始終也沒有收到謝清呈的任何一條信息。
謝清呈直到今天,還不知道賀予當時情緒失控,頭腦昏沉,以至於從彆墅二樓墜落的事情。
這是賀予第二次問他。
不假思索的,無可按耐地,就那麼衝動地問了他一句——
你願意回來嗎?
問完之後,其實賀予自己都有些後悔了。
他知道謝清呈不會答應的。
果然,謝清呈沉默了很久,還是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回去這麼執著,但就我們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來看,我認為我複職是完全不合適的。”
“而且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我覺得我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對病人負責的私人醫生。所以,賀予,不行。”謝清呈和他仔細解釋了,然後說,“我不能答應你。”
“……”
賀予呼吸微窒,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天的窗台上,夕陽刺得他的眼眸一片猩紅,他搖搖欲墜。
十四歲之後,他再也推不開那扇緊緊關閉的門了。
這一次,也並無例外。
“回去休息吧。”謝清呈說,“這幾天你跟著我,一直也沒睡好。”
賀予咬了咬牙,那一瞬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很可怕,像是要將眼前人困於囚籠,鎖於床榻似的。
但他把目光移開了。
他硬邦邦地說:“……你……你不用當真,我沒有執著什麼,你也不是什麼特彆好的醫生,我也不是非要你不可。我隻是隨口問一句。”
頓了一下。
賀予的聲音冷而澀:“真要不行,那就算了。”
他說完,沉著臉,拾起自己散了滿地的自尊,高傲地,又近乎是倉皇地,轉身。離去了。
謝清呈在原地微皺眉,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賀予一回到家中,就吞了一大把安東尼給他的特效藥來克製情緒。
他覺得自己快要被謝清呈給逼瘋了。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對謝清呈的喜歡有多可怕。
堪比世上最烈的毒品引發的癮。
“你為什麼非要喜歡他?”他麵對鏡子,在仿佛籠著血霧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你他媽為什麼就是放不下這個人……!!”
明明他當時可以放下謝雪的啊……
為什麼謝清呈卻不行?
原來他對謝清呈的依戀竟比他自以為的還要深。
在無人處,賀予近乎暴虐地折磨著自己,靠著藥,靠著自毀,靠著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慘痛代價,把心裡那種隨時要將謝清呈擒來銬在自己床上的恐怖念頭壓下。
不……他不能,永遠不能,把自己的病痛,發泄到那個人身上去……
屋內呼吸粗重,賀予麵對著鏡子裡血淋淋的自己,喘了口氣,用紗布慢慢地纏上自己淌血的手腕……
然後他打開水龍頭,衝掉那刺目的血跡。
他知道自己已經撐到臨界,幾欲崩潰。痛苦和欲望膨脹地那麼厲害,要將他的身體擠得支離破碎。
不行了……
真的不行了。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既然注定無法與謝清呈在一起,那就必須儘快做一個了斷,必須儘快地,把自己的感情從那個人身上移開……!
賀予喘了口氣,洗了把臉,將剛才嗜血發泄時濺在麵頰上鮮紅都洗淨擦乾了,傷口一一處理。
然後他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目光猩紅混亂,盯著破碎鏡麵裡那個瘋子的倒影,他想了又想,最後轉身砰地甩門而出,驅車前往了一個地方——
空夜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