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出事的人,是《審判》劇組的女二號。
“死者家住的萬和小區是一個低密度豪宅區,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園區的物業主管。”
物業主管:“我們這個小區都是彆墅產業,安保措施非常完善,工作人員平時也都會注意一下業主的日常活動情況,以免年紀大一些的獨居老人出現意外。昨天晚上,負責楊女士區域的保安隊長向我彙報說,她家的燈已經不分白天黑夜地亮了好幾天了,擔心會有異常狀況。”
“但因為楊女士還年輕,我們也怕是誤會,打擾到她,於是我今天就先通過業主聯係簿上的號碼嘗試和楊女士取得聯係,但是沒有人回複,我這才上門確認。當時和我一起去她家的,還有我們的保安隊長和園區管家,我們按鈴之後無人答應,管家通過窗戶看到屋內一片亂七八糟,牆麵上潑著油漆……我們意識到出事了,於是撥打了110,又拿了業主托管的鑰匙,爭分奪秒地對可能出現危險的業主進行援救,結果我們上到二樓的時候,就看到了楊女士的屍體……”
這種充滿了陰詭色彩的新聞,就像是往昏昏沉沉的地鐵空氣中丟了一顆清醒劑。
慢慢地,幾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地鐵電視上。
“死者楊某,女,28歲。”鏡頭切到了主持人臉上,“被物業經理發現死於彆墅二層浴缸內,屋內有激烈打鬥過的痕跡,但尚未找到凶手線索,監控錄像也沒有拍攝到任何人潛入楊女士的屋內。”
“案件目前扔在調查偵破中。”
賀予對這個姓楊的女演員沒有太多了解。
但兩人在《審判》劇組曾發生過一些交集。他對她印象不壞。
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而且這又是《審判》劇組,截止目前,與那個劇組有關的人裡已經有多少出事了?泡在道具水缸裡死了的胡毅。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兩個女孩。再到現在的這個女二號。
為什麼拍攝都結束那麼久了,她還會被殺……是巧合嗎?還是……
賀予想到了當時劇組藝人的背景構架。男一和女一分彆都有自己的公司,是腕兒,其他角色似乎也都沒什麼被特彆關照的地方。
隻有這個女二,論資曆和演技,其實都略遜色於女三號,卻得到了這個角色。
他當時對這種演員撕番的事情毫無興趣,沒太關注,但現在想來,劇組確實有人議論過此事。
賀予心裡隱有不安,於是拿出手機搜了一下演員基本信息。
片刻後,他的目光鎖定在了“藝人隸屬:誌隆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幾個字上。
這是黃誌龍的公司!
再一查,整個《審判》劇組,屬於黃誌龍旗下的藝人,果然隻有她一個……這樁命案似乎又與黃誌龍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因為這個發現,賀予下了地鐵,就設法和這起事件相關的人進行了聯係。
以他的人脈,找到幾
個能打聽案件具體情況的並不難。很快地,他就大概知道了警方沒有向公眾具體公開的一些真相。
演員楊某,經法醫鑒定,死亡時間是十天前,物業在浴缸中發現她的屍身時,她的身體已經高度腐爛,出現了巨人觀現象。
其實第一個直接看到屍體的人不是接受采訪的物業經理,而是業主管家,但管家已經嚇得精神崩潰了,這會兒還在接受心理乾預,沒法麵對采訪。物業經理是最聰明的,在管家和保安隊長先後進入浴室發出驚人慘叫之後,他就意識到裡麵的場景一定很恐怖,於是直接跑彆墅外麵等警察去了。
事實證明他做的選擇非常正確。
他因此沒有看到那麼可怕的屍變現場,浴室內恒溫恒濕,溫度和濕度都非常適合微生物的繁衍,演員生前姣好的麵容已經完全毀去了,廁所的空氣更是臭不可聞。
告訴賀予信息的那個朋友,還和他透了一件事兒——
“凶手很變態,浴室有個DV,應該原本是架在浴缸上方的,你說他殺了人之後,架一DV在泡著屍體的浴缸上乾啥啊,想拍屍體逐漸腐爛的紀錄片?”
賀予問:“DV裡的內容你看到了嗎。”
“我剛不是說‘原本’應該在浴缸上方嘛。”
“……那實際呢。”
“掉浴缸裡去了,和屍體黏連,打都打不開,技偵的人在修複呢。”
對方是市局一個渾水摸魚的經偵,之前和賀予在酒桌上認識的,他是爸媽給他塞進去當的公務員,屬於滿腦肥腸的那種。
他知道的信息也就這麼多了。
不過就連他也說:“那DV很重要,現在現場雖然有打鬥痕跡,但奇怪的是凶手居然一點DNA線索都沒有留下來。要是DV能恢複,估計這案子就立刻會有進展了。”
賀予:“……好,謝謝。不過兄弟。”
“嗯?”
“以後這麼細的案件信息,你就彆和職能外的人說了。”
兄弟:“……哦。”
賀予心裡有個數,他知道這件事絕不簡單。
那個重要物證DV,很可能會被徹底破壞掉。在此之前,他得把這個想法告知給一個可以信任的警察。
然而除了剛才那種混飯吃的警察外,他和這些人的接觸不多。思來想去,腦中也沒有任何一個合適的人選。
於是,半個小時後,正在和謝清呈談話的鄭敬風接到了傳達室一個電話。
“鄭隊,有人找您。”
鄭敬風這時和謝清呈已經聊的差不多了。
老鄭知道謝清呈竟親自去調查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氣的要命,但又拿他沒辦法,兩人吵了一架後,他還是得聽謝清呈尋到的一些線索。
因此他接電話的時候,語氣仍很衝,怒衝衝地問接線:“誰找我?”
“上次廣電塔案的那個當事人。”
鄭敬風看了眼謝清呈,無語道:“當事人正在我辦公室裡喝茶!”
“另一個。年紀小的那個,叫賀予的。”
話筒的傳音很響,辦公室內又安靜,於是謝清呈也聽見了。
鄭敬風一愣,奇道:“他來乾什麼。”
謝清呈撣了撣煙:“你讓他進來就有答案了。”
鄭敬風更氣了,回頭瞪他:“這你辦公室我辦公室?瞧把你能的!”
賀予到了之後,先是和謝清呈隔著桌子互相看了一眼。謝清呈坐在那邊就和他爹似的,手裡還拿一支煙。
“謝哥。鄭隊。”賀予和他倆打招呼。
鄭敬風對賀予還算客氣,表演了一把川劇變臉,讓了個椅子出來:“來,小夥子來坐吧。”
賀予走進來了,不說話,先咳嗽。
鄭敬風:“喲,感冒啦?”
“沒,有點不太習慣煙味。”賀予斯斯文文道。
鄭敬風正中下懷,立刻指著謝清呈:“你看看你,在人家學生麵前抽什麼抽,趕緊滅了。”
謝清呈:“……”
“滅了啊!”
謝清呈懶得和他們多廢話,抬眸警告性地盯了賀予一眼,暗示他彆得寸進尺,然後修長的手指一屈,把煙摁熄了。
他原本氣勢就很強,這陣子身體不好,手臂又廢了一條,因此坐姿慵懶,靠著椅背,強勢裡又多出幾分矜傲來。
“有什麼事你說。這裡沒外人。”謝清呈道。
賀予就坐下來,把事情有選擇性地和鄭敬風說了。
經過清驪縣的一番調查,他們懷疑黃誌龍拐騙山村少女,並和謝父謝母的死有關,可這種指控需要充足的證據,不是靠幾份檔案就能說明問題的。
在無充分證據的情況下,他們不可能名正言順地提審黃誌龍。
而這時候他公司旗下藝人被殺,留下了一個目前打不開的DV,如果這事兒和黃某有關,他一定會在DV被修複之前設法將證據毀滅,或者偷走。
鄭隊聽了之後,沉吟半晌,說道:“好,我會儘力去盯著這件事。”
賀予:“麻煩您了……這個劇組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麼邪,接二連三地鬨出這種事。當初殺胡毅的凶手和失蹤的女孩一直也還沒找到,女二又死在家裡了。”
鄭敬風提到這事兒也煩,之前負責《審判》凶殺案的刑偵隊長,經驗判斷一周內總能找到些凶手的線索,結果什麼都查不到,胡毅父母鬨上了天,指著隊長的鼻子罵廢物。還有那倆劇組失蹤小姑娘的父母,他們已經在漫長的等待中從滿懷希望,到深陷絕望……其實對於一個有良心的警察而言,看到這樣的情景,都是最為窒悶的。
等一個判決。等找到真凶。等失蹤的人的消息。
等待有時是比死亡更殘忍的事情。
鄭敬風歎了口氣:“這一趟的水太深了。”
謝清呈:“那兩個小姑娘生還的可能性還有多大?”
鄭敬風搖頭不言。
人口失蹤案是最可怕的,錯過了最佳救援偵查期,便往往可
以長達三四十年才告破……最終的結果,往往是被害人早已爛成了骨,或被賣到鄉村,已經生了七八個孩子,變得麵目全非。
其實警方始終沒有攝影棚殺人案的後續消息傳來,謝清呈心裡便多少有了個數。他是一個等待了真相十九年的人,他太明白警方的不主動聯係意味著什麼了。
謝清呈甚至都不會去多問,他十三歲的時候,一遍遍跑警局,打電話,去問父母車禍案的調查結果怎樣了,然後一次次被回避,被道歉,甚至最後被敷衍。
早在那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追問是毫無意義的,案件真要有進展,那些人早就會主動拿起電話告訴他了,否則就算一天跑五百次警局,也得不到任何想要的消息。
但他現在卻問了這麼一句。
隻因賀予在清驪縣看到的“盧玉珠。”
如果盧玉珠都還活著,那其實在這個案件裡,就什麼都有可能。什麼都還有希望。
鄭敬風知道他的意思,最後說道:“我還是認為你們在清驪縣的那個晚上,把人給看錯了。那個不會是盧玉珠。”
賀予:“是我親眼看見的,除非她還有什麼姐妹,或者是長得很像的親戚……但我覺得親戚都沒法那麼相似。也許是盧玉珠從爆炸現場逃走了——”
“不可能。”鄭敬風說,“現場我們檢查過。”
他頓了一下:“我們找到了盧玉珠的殘骸。她不可能還活著,因為那塊殘骸,是她的頭骨。”
賀予和謝清呈都沉默了。
在辦公室裡又坐一會兒,兩人也沒彆的事要說了,於是告彆了鄭敬風,從警局裡出來。
臨走前鄭敬風喚住他們。
“小謝,下次彆再那麼冒險了。”
謝清呈回應得很敷衍。
鄭敬風又被他氣著了,便乾脆對賀予道:“小夥子,下次彆和他一起胡鬨了。”
賀予回應得也很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