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要穿上紅裙,給男人套上紅鞋,造出江蘭佩厲鬼索命的樣子……
哪怕是當時在給鄭敬風私下傳訊時,她也放棄了她一貫的JLP縮寫,在筆尖停頓了許久後,知曉了成康精神病院全部秘密的蔣麗萍,含著淚,一字一頓地,將自己的落款,第一次寫作了:“江。蘭。佩。”
老師。我會代替你,去做這些事情。
J。L。P。
江。蘭。佩。
老師,我就是你。我想活成你。我為你洗冤。
我,不後悔。
.
與此同時,警署辦公室內。
一個大屏幕把蔣麗萍的一舉一動都投在了上麵,另外還有一些小屏幕在實時跟進著警車的動態。屏幕前坐著負責這起臨時緊急案件的警察,乾部,各相關人員。
其中就包括了及時與胡廳取得了聯係的賀予。
地下室三人組裡,目前僅有賀予在警局內坐著看情況,謝清呈還在美育私人病院處理RN-13樣本的事,陳慢則在回去把情況通報給了他外公之後,被家裡人又哭又抱地困著,雖然能知道情況,但也並不是在警局看第一現場。
隻有賀予坐在監控前,盯著警隊的動況,間或給謝清呈發個消息,告訴謝清呈實時情況。
他能感覺到謝清呈知道了江蘭佩的真實身份後很震驚,但也和他一樣,震驚之後,立刻明白了之前很多事情為什麼會那樣發展。
謝清呈回信道:“要注意蔣麗萍的安全,也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全。”
賀予:“你擔心我嗎?”
消息沒回。
一分鐘,兩分鐘……
手機震了一下。
“不。更擔心她。”
賀予瞥一眼屏幕,迅速地回他消息:“怎麼這樣啊,那我吃醋了。你是不是覺得她好漂亮又厲害,還是個女的,討你歡心?”
這回等了五分鐘,謝清呈還沒回他,估計是懶得搭理他了。
賀予就又盯著警局投影等了一會兒,依然沒等到消息,屏幕上蔣麗萍抽著一支煙,賀予看著,而後低頭,又打了一串字給謝清呈:“對了,之前忘了和你說,哥,雖然你抽她的煙我不喜歡,但我喜歡你抽女煙的樣子。好漂亮。”
——
真的太漂亮了。
謝清呈繞著字母紋身的手腕,在襯衫袖口下微露。
那麼剛硬銳氣,男子氣概十足的人,修長的手指間卻執著一支花枝般纖美的女式細煙。
當時在誌隆娛樂,賀予就忍不住一直盯著他看,純爺們觸碰這種脆弱的東西最為致命,他那眼神幾乎是想把女煙拿下來,把這個爺們推在牆上,攥住他的腕,吻住他帶著薄荷和玫瑰味兒的薄軟嘴唇,在那柔軟的女煙味道裡,像吻女人一樣吻他,揉他,惹怒他,冒犯他,欺負叔叔。
隻是那時候情況緊急,賀予無暇細想,也不能多說,現在終於緩下來一些了,又從謝清呈嘴裡討不到什麼好話,酸意上頭,便痞氣起來,故意這樣調弄他。
誰知謝清呈這次居然回他了,但回的內容是:“現在還沒到你可以嬉皮笑臉的時候,一定不能放鬆,務必注意安全。有什麼情況再聯係我。回聊。”
“……”
賀予覺得自己老婆不解風情也沒辦法,唉,理工男嘛,不懂得危險裡的浪漫有多重要。
但他還是把手機放下了,重新按著謝清呈的吩咐,把注意集中到了監控屏幕上。
目前車隊正分批次通過交通樞紐,往警局駛回。
由於警車內都公開裝有攝像,所以蔣麗萍在其中一輛車裡說的話,總部的人都能聽得很清楚。他們現在正在詢問蔣麗萍那些真相——
“那……這些年,你一直沒有暴露自己,在黃誌龍身邊忍辱負重,就是想要拿到更多的,更高層的證據,是嗎?”
影音消息同步傳來,隨行警察在這樣問蔣麗萍。
蔣麗萍撣了撣煙灰,她手上的防泄密手環還未取下,但她已經發覺它的機製變了。
這手環造價高昂,有非常厲害的判斷能力,由於這個組織有一些高層是需要為了達到目的出賣一些無關痛癢的信息的,手環不能誤殺。所以它的設定比黃誌龍那批仿品的設定相對寬鬆了很多,還能結合人的語言和內心反應,識彆出佩戴者的講話是否觸及組織底線。
更精絕的是,它為了方便佩戴者為了組織斡旋,能以極快的速度,剔除那些被最上層放棄掉的人。
比如黃誌龍。
蔣麗萍剛才就感覺到泄密手環不再保護黃誌龍的秘密了,她可以把大部分與黃相關的事情都告訴彆人。隻有這些內容明顯觸及了組織的紅線,擊殺功能才會觸發。
她頓了頓,沙啞道:“是啊,斬草要除根。不然單單殺了一個黃誌龍,又有什麼用?我也不至於是格局如此小的人,一己私仇要報,但既然我已經看到了他們巢穴裡堆滿了的骷髏,我要做的便是要將他們一個一個都繩之以法……哪怕我自己沾一手血腥,我也沒有遺憾。”
車廂內很安靜。
“那現在,除了黃誌龍之外,其他與他勾結的人,你能指認都有誰嗎?”
“都在那隻黑色保險箱裡了。”蔣麗萍為防手環,不得多說,也不能直接告知警方開啟方法,她估計自己隻要一說箱子怎麼開就得沒命,於是隻道,“黃誌龍這個人很多疑,做事前後都會留一手。這些年與他纏扭在一起的官員、企業家、科學家……能夠證明他們違法犯罪行為的證據資料,他全部都留著。”
“黃誌龍原本打算手握這些把柄,去要挾這些人給他他想要的東西,逼迫他們合作,或者進行利益交換。”蔣麗萍道,“雖然它隻是一隻保險箱,無論是對於黃誌龍,還是對於正義的審判,它的價值都已高到無可估量。”
指揮部的人聽到這裡,有人摘下麥和身邊的人確認:“那個保險箱呢?”
“在車上,隊長拿著。密碼箱是專門設計過的,不能硬開,否則裡麵的內容就會被全部銷毀,得拿回來交給技術科的人仔細研究。”
滬州國際機場離警局總部不算太遠,走一段繞城高速的話,一小時左右也就該到了。
蔣麗萍在終於要塵埃落定的氣氛中,略微地鬆了一口氣。
——“我會判多久?”她最後很平淡地問了隨行的警察一句。
小警察答不上來。
蔣麗萍隨即又自言自語地說:“多久我都認了,隻要,我能在監獄裡看到那些人一同進去。”
她聽著手機裡悠悠的童謠聲,把頭靠在車上,陽光透過樹葉和窗玻璃映照在她的麵龐,將她的眼瞳浸成淺褐色。
在這詭譎的歌聲中,她隻覺無限平靜,好像靈魂終於能得到安定。
儘管組織的各條線路之間切割分明,很多人誰也不認識誰,但隻要達到了警署,努力設法把那個密碼箱打開,一切都能真相大白,該落網的一個也逃不掉。她雖然沒能手刃黃誌龍,不過黃誌龍至少是死在她麵前了。
而那些幕後的蛆蟲,很快也將暴露於豔陽之下。
她可以安心了。
“丟呀丟呀,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麵,大家不要告訴她……”
音樂在繼續。
這一次沒有鮮血,沒有死亡,有的隻是小山村操場上悠揚的兒歌聲,那一天陽光很好,泡桐花開得正明豔,年少的蔣麗萍在歌聲結束時迅速地爬了起來,她的餘光瞥見花樹下站著的那個紅裙搖曳的女人,女人朝她鼓勵地笑了一下,比了一個拇指,蔣麗萍頓覺自己有了無限的勇氣,從此可以乘風破浪,向著成為她那樣的女人的目標飛奔而去。
她慢慢輕鬆下來的神情投影在指揮部的屏幕之上。
警局內有人低聲歎了口氣,賀予瞥過去——是鄭敬風。
鄭敬風也實在沒有想到,之前一直在給他提供情報的線人,居然會是這樣一個身在地獄的女人,而且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這個女人都殺了人,夥同著犯罪組織做了很多事,他們雖然可以為她提請減輕罪名,可情況估計也是不容樂觀的。
做了一輩子刑警,鄭敬風遇到的亦正亦邪的人很多,然而像蔣麗萍這樣,令他如此嗟歎扼腕的,卻是少之又少。
他幾乎有些於心不忍,他不知道蔣麗萍參與了多少類似的犯罪,她或許不是殺人的那一個,但她的心也在這一場一場的謀殺中不斷地接受譴責和折磨。
這個女人無法及時地伸張正義,她是好不容易化作妖媚,嵌入魔窟的赤蛇,她必須得掩藏住自己生著的那顆人心。因此她隻能一次次地通過給警察提供線報,儘力地避免無辜人員的傷亡。
甚至冒著自己被暴露的風險……
鄭敬風越想越不是滋味,更是長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要是她從未殺過人,那便好了。
——
他是這麼想的,蔣麗萍卻完全不是這個想法。
她已經無所謂自己的後半生了,她現在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再多殺掉一個人——那個她最想剖心挖肺的黃誌龍。
她覺得太可惜了。
在無數次夢中,她都夢見她拿著刀,將黃誌龍的肉一塊一塊地割下來,她是真看不上這個人麵獸心的男人。她進入誌隆集團時就想過,隻要有一天,她能讓黃誌龍的性命結束在她的手裡,她立馬死了也可以。
然而黃誌龍是死在狙擊手手裡的,到底算是沒有經曆過太多痛苦了……
太可惜了。
要不是黃誌龍的企業突然樹倒猢猻散,那麼——
等等。
思緒飄散間,蔣麗萍忽然想起一件事,眼神微頓。
黃誌龍案結束後,之前的很多謎團都已有了個交代,她可以斟酌著避免手上佩環的保密觸動,向警方小心翼翼地提供證詞,說明這一切的前因後果。
然而有一個環節,在匆忙間竟被她忽略了,現在突然讓她隱隱地不安起來——
胡毅。
劇組水箱殺人案中,那個被浸泡在缸裡,做成道具的胡大少爺。
這個人一死,黃誌龍受到各方的壓力瞬間變得非常大,蔣麗萍可以確定,胡毅絕不是黃誌龍做掉的。
那他到底是誰殺的?
為什麼那個人要在黃誌龍的項目中殺掉這樣一個權勢顯赫的人?
蔣麗萍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難道說——!!
她的臉瞬間變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