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不了頁了……我是真的喜歡你……我知道我們從前有很多不好的回憶……可你能不能告訴我……有什麼辦法我們還能重新來過……有什麼辦法……”
謝清呈的神情那麼狠,眼尾卻仍有未乾的濕潤,他定定地看了賀予一會兒,說:“……沒有。”
“沒有了,賀予。我不需要你的補償也不需要你再道歉。我和你說會所那件事,不為任何東西,隻為提醒你想起來我根本不可能愛上一個男人。你要是真的對那段過往感到愧疚,我隻求你一件事。”
“……”
“從今往後,請你管好你自己,不要自傷,不要傷人,儘力地,好好地,活下去,做個好人。然後,請你——離我越遠越好。”
他停了一下。
“這是你能給我的,最大的善待。”
“……”
“你自己靜一會兒吧。”
“……哥……”
“我走了。”
這間宿舍,他是一點兒也不想再留著了,他太難受了,他需要回到一個可以被稱為“家”的地方蜷起來療傷。
儘管他早已沒有父母了,妹妹也將離家而去。
但他還是在陌雨巷有一個小小的房子,那是他最後可以安身,可以躲起來寬慰自己的地方。
他說完,就推門走了出去。
“謝哥……謝哥!”
賀予如夢初醒,踉踉蹌蹌地追上來,想要抓住他的手。
可是謝清呈在走道裡回頭望著他,他說:“你真的要這樣繼續逼迫我,也逼迫你自己嗎?”
“……”
“我說了我們總有這一天的,賀予。”
“你應該放下了。”
月光斜照,他在走道一邊,賀予在另一邊,一點月色從側開的窗柵灑進來。
謝清呈凝視了賀予一會兒,日漸模糊的視力,讓他借著月光也無法將賀予此刻的表情看清。他轉身,離開了。
他離開時的目光是那樣的厭倦,那樣的疲怠,以至於成了長滿荊棘的鐵鎖,生生勒入賀予的血肉,束縛他的全身。
這一次賀予,沒有再追上來。
隻是他走到樓梯口時,賀予喊了一句:“謝清呈。”
聲音竟似帶著鮮血,困頓而哽咽,像是發了瘋之後自己也茫然不知所措的狼犬發出的哀嗥。
謝清呈閉了閉眼睛,沒有回頭,走下台階時,賀予又喊了一聲:“謝清呈!”
聲音比之前響了一些,更絕望了點,像是想要讓他回頭,哪怕隻停一下腳步也好。
謝清呈似乎人比冰冷,心比鐵硬,他還是連停頓也沒有給他半分。
謝清呈最終消失在了轉角,空寂的走道後,隱隱約約的,傳來了最後一聲:“謝清呈……”
或許是距離遠了,聽上去,這一聲沉得可怖,像是極力掙紮後還被殺戮的人,熱血流儘,又成了鬼,懷著恨,懷著傷,幽幽地從死屍身上浮起來。
謝清呈封止住自己的心,像是一尊無魂的偶,頭也不回地,徹底離開了這一條漫長空蕩的樓道走廊。
他遠去了。
賀予低著頭,慢慢地蜷下來,像是被什麼鈍器刺傷了,他壓著哽咽,抱著自己,跌坐在臟兮兮的門階上……
胸口又一次疼得厲害。
是真的疼,他從沒感覺過的那種疼。
他抬眼,望著謝清呈離去的方向,仿佛連瞳仁都是紅的。
“謝清呈……”
他發著抖,自我擁抱著,失神地喃喃……
他太難受了,監測帶完全飆紅,他急需吃藥……他要吃藥……他不能讓他看不起……藥呢……藥呢……!
他衝進謝清呈的宿舍內,撕心裂肺地哀嚎著,他一麵要克製自己,一麵又快要被強烈的情緒逼瘋。他去倒水……他服下這些天一直隨身攜帶的藥……
賀予太崩潰了,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在他不曾看到的廊柱後麵,有一個人一直站著,神情似乎比他還麻木痛苦——
是陳慢。
陳慢並沒有走。
他因擔心謝清呈,其實一直沒有離開,而是躲在了宿舍外的走廊柱子後麵。於是他看到了他們之間那樣強烈的糾葛,聽見了謝清呈和賀予之間的全部對話。
陳慢手腳冰涼地站在那裡,仿佛靈魂都從身體裡被攫走抽空了。
陳慢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
明明是他先遇到的。
可他卻因為他的純善,溫和,隱忍……都錯過了……都錯過了!!
他仰起頭,不甘和痛苦燒熔了他的心,他的眼中——已是血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