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娘娘,”小林子磕了個頭,跪伏在地不敢抬頭:“奴才奉命在乾清宮等了許久,皇上一直沒回,後來才打聽到今晚宿在毓慶宮……奴才隻見到梁總管,說皇上已經歇下了,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擾?!”佟貴妃陰沉著臉,神情莫測難辨,在毓慶宮,又不是宮妃殿內,怎麼會有這樣的旨意?
“是,奴才說了娘娘有要事,梁總管就是不肯通報。”小林子之前還覺憤怒,此刻也覺有些不對,難道其實是皇上不想見到娘娘,才特意下了這麼道旨意?
書琴和李嬤嬤麵麵相覷,主子可是‘副後’,管著三宮六院,就算乾清宮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也從不會這樣不給麵子,連通報都不肯,那隻可能是皇上授意!
佟佳氏指甲掐進手心嫩肉裡,以這樣的刺痛維持頭腦的清醒,彷佛用儘全身的力氣將其他人都打發了出去,恥辱感幾乎立時將她淹沒,蜷縮進沒有熱氣的錦被裡,空蕩悲涼的殿內,淒冷細碎的嗚咽聲斷斷續續溢出……
巡幸塞外,帝後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隨駕者眾多,也與後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聖駕還沒回宮,消息就已經紙片般飛傳而來,加上康熙根本沒有掩飾,皇後就這樣高調而鮮明的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至尊夫妻間流轉的溫情繾綣,與太子親密無間,僅這一次出巡,愈演愈烈的黨派之爭竟有偃旗息鼓的架勢,聖駕剛回京,借著久彆念想或獻禮的由頭,椒房親眷紛紛遞了牌子進宮,這一天紫禁城徹夜難眠的,何止一個承乾宮。
第二天恰好是十五,眾妃都去坤寧宮請安,在那之前先去了承乾宮,在宮門前相遇時,姐姐妹妹的招呼,好不熱鬨,一張張或靈動或溫柔或嫵媚的俏麗容顏,波光流轉之際,個個神采飛揚。
佟貴妃款款現身,俏媚柔美的臉蛋不見一絲陰鬱,笑盈盈與眾妃交談幾句,照常對德妃視而不見,才優雅起身:“時辰不早,咱們也該去坤寧宮了。”
“是。”眾妃恭聲應著,在她背後隱晦的眉目交談。
佟貴妃對身後視線似毫無所覺,從容踏上轎攆,恰到好處的淡雅微笑直到紗簾垂落才淡了下來。
領著鶯鶯燕燕恭候在坤寧宮正殿,不經意掠過殿內各種素雅擺設,心思不免恍惚,這麼多年,除了最初有過的一些布置,坤寧宮的一切她都沒法插手,皇上對坤寧宮的用心,其實在更早之前就顯而易見,她竟一直以為是重視太子的緣故!
“皇後娘娘駕到!”
尖細的通報聲打斷她混沌的思緒,佟貴妃連忙收斂心神,在那熟悉冷漠的身影出現時,福身請安:
“臣妾/奴婢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冰凝坐在上首,讓唐嬤嬤叫起眾妃,她對請安持無所謂的態度,但偶爾宮內若有特彆的事情,也喜歡仔細觀察眾人反應,今天也算是特彆的,目光徐徐掠過規矩恭立的眾人,雖然一般無二的規矩恭敬,周身浮動的卻大不一樣呢!
“坐吧,上茶。”淡淡吩咐一句。
宮妃恭聲道謝,才依次分彆坐下,久等不見上頭再說什麼,但總覺得冰冷的視線在注視著自己,渾身不自在。
賢貴妃身為眾妃之首,率先開口:“臣妾聽聞娘娘在外時舊疾複發,很是惦念,特意備了些得用的藥材,請娘娘笑納!”
“得用”二字微微加重,冰凝眸色微動:“有勞,這套素三彩蓮花紋瓶送你!”
賢貴妃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定是剛才自己盯著蓮花紋瓶時她注意到了,對著那淡漠的臉恭聲謝恩,暗暗自嘲,嘴裡更覺苦澀。
這套紋瓶雖然珍貴,太皇太後也賞了她一套類似的,更顯富貴,不若這般高雅俊秀,可這顯然是皇上用心挑選的,無一不與殿內風格相合。
其他妃嬪也都備了禮物,不過得了特彆賞賜的隻有賢貴妃一人。
惠妃關切的問:“聽大阿哥說,太子殿下昨兒一早精神不大好,大阿哥惦記他的身體,聽說昨晚上皇上也留在毓慶宮,是否殿下有何不適?”
“太子很好。”冰凝眉眼彎了彎,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皇後情緒外漏實在少見,妃嬪下意識瞅了眼佟貴妃。
平貴妃掩嘴笑嬌笑:“太子殿下圍場顯威,小阿哥小世子們拍馬莫及,也難怪皇上這般看重,彆人也羨慕不來。”
佟貴妃睫毛輕顫,袖內交握的雙手微微用力,從容道:“皇上對小阿哥們也都很疼愛啊,不管是大阿哥還是本宮的小四,這次回來誰的賞賜也沒少,可見皇上在外也是惦念著的。妹妹努力一把,得個小阿哥,也不必羨慕誰。”
最後一句微帶諷意,平貴妃笑意僵在臉上,就要張口反駁。
德妃坐在她身邊,輕咳一聲,逗趣道:“能有阿哥當然好,可也愁人。妹妹我苦口婆心教小六說話,那孩子愣是不肯叫一聲額娘,太子殿下一回宮,就巴巴的叫哥哥,彆人說不得以為是特意教的呢!”
眾妃都笑,平貴妃臉色也好看一些,榮妃笑道:“小阿哥們都喜歡太子殿下,胤祉昨晚還鬨著想去毓慶宮玩……”
說起孩子,氣氛就變得熱鬨起來,期間佟貴妃身後宮女附耳私語兩句,誰也沒有注意。
冰凝饒有興趣聽他們說些阿哥們的趣事,忽然想起一事,問:“衛氏可在?”
眾人一愣,驚疑相覷,惠妃忙起身回話:“啟稟皇後娘娘,衛氏未經傳召,臣妾不敢擅專,將她留在了啟祥宮養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