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1 / 2)

目送保清鐵青著一張臉告辭而去, 保成眉頭都擰成了結,細細回想方才的對話,還是沒能想明白他的來意:若說他已然發現小六的身份,開誠布公即可, 遮遮掩掩完全不符他大哥爽直的性子,也沒這必要啊,而且他後來惱羞成怒又羞於啟齒的樣子, 更像是他做了什麼錯事來, 那又怎麼和喬裝的小六扯上關係呢?

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不是小六的身份曝露,保成便先處理起其他事來,他每到一處都會寫信讓海東青送回京, 慢慢的和皇阿瑪就約定好了時間, 今天耽擱了會, 說不得宮裡已經著急了。

沒像前幾天那樣洋洋灑灑一堆, 時間緊迫,保成隻將此次落腳點及這一日的見聞略寫了些,就召來海東青去報信, 至他大哥那點異常,他自然不會提及, 倒是和虎子抱怨了兩句, 隨後巡察所見更讓他沒了心思探究。

這兩年山東旱情嚴重,雖說國庫富足,朝廷接連數次撥款賑災, 一些地方官給老百姓免費派發種子鼓勵農耕,這才一直沒有出現難民潮,然而這一路所見所聞,旱情並不樂觀。

五月十三是雨節,民間有“大旱不過五月十三”的說法,他們一路行來都有看到各處燒香燒紙的祈雨,然而直至五月十三這一天仍舊驕陽似火,該是作物灌漿的時候了,卻不見開始飽滿的跡象,災民的希望再次破滅,處處可聞哀泣悲鳴,街道上人影稀疏,田埂上的背影佝僂絕望。

幾次微服,阿哥們大都深入過體悟民情,這會兒見得滿目瘡痍自是都不好受,保清騎在馬上眺望,感歎道:“也是怪事,我分明記得去年京城瑞兆傳出,欽天監佐證,果然各地都有雨雪,兩湖旱情那般嚴重,開春來都是風調雨順,怎麼這濟南府反倒接連遭災?”

保成沉著臉,聞言垂下眼瞼,抓著韁繩的手不自覺收緊,同乘一騎胤祚感受到身上傳來他二哥胳膊的力道,眨了眨眼,乖乖坐著沒有動彈。

一直關注這邊的虎子輕咳了聲,等保成略微放鬆下來,才淡淡道:“山東十年九旱,古而有之!前朝大旱自崇禎十年始,十五年終,飛沙遍地,山東所屬48州縣受災,彼時人相食,流民載道,土地荒蕪,村落為墟,民饑而死者十之**,而今何?!與其指望瑞兆,求神拜佛,還不如奏請陛下加恩。”

這話著實有些不客氣,虎子雖然冷漠,對誰都不假辭色,這一路對大阿哥還算恭謹,大抵是沒想到會被他這樣冷嘲熱諷懟回來,保清臉色一時有些難看,一旁心腹紛紛怒目而視,就要出言嗬斥。

保清自然不會看著衝突發生,很快冷靜下來,按捺心中驚疑,鎮住場麵,乾笑一聲,眸光掠過保成沒有表情的麵孔,朗聲道:“井都尉說得在理,皇阿瑪愛民如子,乃萬民之福,又豈是前朝那昏庸之輩可比!”

他這一笑,尷尬氣氛被打破,眾人也就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是啊,是啊……”

“吾等有幸生於今朝,百姓……”

“想當年……”

有歌功頌德的,也有拿前朝說事的,就連太子衛下也是一臉與有榮焉,一疊聲讚同,曆數這些年朝堂辦的那一件件大事,百姓確實都受益非淺。

跟著出來的這幫子大半是些粗人,好話也就幾句,夾著幾個搖頭晃腦的謀士,倒也熱鬨。

正喧鬨間,一聲冷嗤清晰可聞在耳邊炸響,猶如熱鍋裡澆下的一盆冰水,霎時鴉雀無聲,保成神情一變,抬眼看去,空曠的田野青黃色麥穗搖曳,除了田埂上往來挑水的農人,什麼也沒發現。

侍衛訓練有素,一路也早有默契,鏗鏘幾聲兵器出鞘,眾人紛紛閃身,部分靠近兩人,在周圍戒備,其餘人呼啦啦四散開去查找。

虎子身形未動,隻將神識細密如絲散了開去,密密核查,然而神識所及,沒發現絲毫異樣。

查探侍衛很快回稟,果然什麼也沒發現,除了那一聲冷笑,再沒動靜。

“退了?”保清忍不住出聲。

“應該是。”保成眉頭緊皺,探詢著看向他虎子,從他眼裡得到肯定,揮了揮手,眾人得令,緩緩退回自己的位置。

保清策馬靠近過來,繃著臉,眸子裡盛滿怒意:“這是第二次了,會是誰,前朝餘孽?”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