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他希望再也不要長大。(1 / 2)

晚飯後,沈聿伏案寫字,懷安也被他捆在身邊橫平豎直的練筆劃,外頭有個風吹草動,他便要抬起頭來看。

沈聿敲敲桌子,示意他靜氣凝神。

“爹,家裡出了什麼事?聽說孟姨娘被捆到主院去了?”最近家裡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卻沒人願意與一個五歲小孩分享。

沈聿輕瞥他一眼:“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論人非。”

懷安無奈的低下頭去。

這時,主院來人說門開了,太太問大奶奶身子如何?要是還算舒坦,就過去一趟。想必是已經料理完了孟姨娘的事,須向他們交代一聲。

婆媳倆顯然把沈聿給孤立在外了。

懷安偷偷瞥見老爹一臉吃不著瓜的懊惱神色,在心裡竊竊的笑。

許聽瀾也不理丈夫,在衰服外披了件素白色大氅禦寒,匆匆去了主院。

妯娌季氏也在,婆母陳氏坐在上首,許聽瀾給婆婆行了禮,又與季氏相互見禮。

便見太太含笑端詳著她:“你這回懷相好,與前兩回不大相同。”

許聽瀾笑道:“是,懷安也說是妹妹。”

陳氏點頭道:“不論弄璋弄瓦,都是好事。家裡飯菜太素,不利於養胎,我叫人送去的補品要記得用,私底下彆太拘泥老禮。”

“是,母親不必擔心,補品都在用,現下好得很。”許聽瀾道。

陳氏頷首,道:“有些話,說出來也是為你們好,男人再好也不如兒孫靠得住,還是要多把心思放在孩子們身上。”

許聽瀾和季氏點頭應著。

她們知道婆婆心裡的苦,公婆感情並不深厚,婆婆是書香門第的閨秀,公公則是四品世襲的武官。習慣的巨大差異注定二人很難和睦,公公厭煩婆婆嚴肅端莊,婆婆嫌棄公公粗魯蠻橫。

譬如在沈聿很小的時候,一家人圍坐在上房吃飯,席間沈老爺問起沈聿的功課,沈聿並不答話,氣的沈老爺狠狠摔了筷子。

陳氏卻麵無表情的說:“他嘴裡含著東西。”

嘴裡含著東西時,是不可以開口講話的,這是陳氏教育子女的方式,也是對丈夫宣之於口的鄙薄。

沈老爺看陳氏不痛快,就愈發肆無忌憚,妾室一房一房的往裡抬,每每對新來的妾室寵上天,就會做出許多昏聵糊塗的事。而對於陳氏的不滿,沈老爺也隻敢遷怒到沈聿和沈錄身上。

母親不是時時都能看護他們,沈聿又要護著弟弟。十歲之前,挨打罰跪是家常便飯,身上幾乎天天帶傷。

要不是陳氏不惜與沈老爺撕破臉,也要捏著妾室的死契,按日送避子湯,這家裡早就被他寵妾滅妻攪翻了天。

她從小被教導德、言、容、工,被灌輸女子不能嫉妒,又何嘗不知道,長久服用避子湯有傷身體,可她是做母親的,嫁了這樣一個糊塗丈夫,為了自己的孩子,焉能留下庶子?

既然對丈夫心灰意冷,索性一心養育兒子,沈聿和沈錄能有今日的出息,全靠母親潤物無聲的教導。

這也是兩兄弟與父親幾乎沒有感情的原因。

許聽瀾心裡清楚,正因丈夫吃足了妾室姨娘的虧,便從未想過納妾,身邊連個通房也沒有,他胸中自有一番抱負,隻求家宅安寧,夫妻和睦。

婆婆更是極聰明的人,兒子們娶親後便極少過問兒子兒媳房中事務,能說出剛剛那番話,蓋因有感而發。

又聽陳氏道:“這些打打殺殺損陰節的事,本不該說這時候給你聽,但事關安哥兒,總要與你有個交代。”

許聽瀾趕緊起身道:“母親言重了。”

陳氏示意她坐,才切入正題:“畢竟是家醜,不宜送官。孟氏院兒裡的人,不知情的送到城郊莊子裡,知情的統統遠遠地發賣。孟氏挨了六十杖才肯說實話,她怕日後無所依靠,迫切的想要留下個子嗣,思來想去想出這麼個昏招,還被安兒撞見了,我已將她發去莊子上禁了足。劉管事縱了那場火,意圖害死安哥兒,他是前院的人,該如何處置,你回去讓你家男人做主吧。”

許聽瀾心如明鏡,孟姨娘停藥後依然沒能懷孕,想必是避子湯傷了根本,天真的以為是沈老爺的問題,便想到了“借種”的主意。眼下她無兒無女,去了莊子上,無人問津,怕是九死一生了。

三人又說了兩刻鐘的話,怕許聽瀾累著,陳氏便讓她們先回了。

許聽瀾回到東院,懷安已經睡下了,沈聿歪在他旁邊看書,見妻子回來,躡手躡腳下了床。

許聽瀾占便宜似的逗他:“夫君不必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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