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吾兒日後必成大器!(2 / 2)

“考題中提到漢武帝、唐憲宗的過錯,被人拿出來大做文章,說他有隱喻皇帝之嫌。”沈聿道。

懷安小心的問:“他真的隱喻了皇帝嗎?”

沈聿正要解釋,忽然吃驚的低頭看他:“你聽得懂?”

懷安伸出小手比劃道:“能聽懂……一點點。”

沈聿雖然錯愕,但也隻是一瞬。經過長時間的相處,沈聿也發現了懷安身上的長處,他雖然記性不好,但悟性極強,大人們說話幾乎都能聽懂,還時不時的蹦出一些“金句”令人捧腹。搞得夫妻二人在他麵前說話時都要掂量掂量。

“爹爹,說呀!”懷安生怕老爹又說一半,迭聲催促。

沈聿揉了揉兒子的腦袋,繼續道:“哪有什麼隱喻,黨同伐異的老把戲而已。”

懷安唏噓,官場真是波詭雲譎,禍福旦夕。

他催促老爹接著講。

沈聿道:“陸信一死,朝中勢力驟然失去平衡,如今朝政全由首輔吳浚父子把持,他們借著京察的由頭,展開了一場大清洗,剪除了很多不肯依附他們的官員。”

沈聿不知道懷安能聽懂幾句,他隻知道,從來信的字裡行間中便能看出,京城正籠罩在一種莫大的恐懼之中。

這種完全不加遮掩鏟除異己的行為實在令人絕望,京中同僚人人自危,剛正不阿者被打壓驅逐,更多人則是慌忙站隊,以求自保。

他有不少好友、同科,不是被吏部抓去談話,就是被都察院拘起來審問。而他卻遙隔數百裡,丁憂在家,龜縮一隅,什麼也做不了。

他給他的坐師、當朝次輔鄭遷寫信,懇請老師代他轉呈奏疏,為那些正直無辜的同僚說話,得到的卻是鄭閣老劈頭蓋臉的一頓責罵,怎能不煩悶?

懷安心中卻另有想法,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無憂無慮的長到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窺探國家的政治環境,沒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

他對這個陌生的朝代沒有絲毫感情,因此他想,如果國勢真的到了“桑榆晚”的地步,朝政落入奸黨手中,亡國的巨變在所難免,他們應該做些彆的籌劃才是。比如舉家乘船出海,逃往遙遠的大洋彼岸……

但他首先想到的是,至少父親這場丁憂來的很是時候,成功避開了一場朝政激變。

他雙手合十,心中默念:祖父對不起,希望您老人家在天之靈能夠安息,雖然您活著的時候不太招人待見,但是您走的還是挺及時的。

沈聿見他行為古怪,拍拍他的腦袋:“想什麼呢?”

“我在想辦法。”懷安鼓著小臉一本正經。

沈聿啞然失笑,有意逗他:“那你可要好好想想,你若是爹爹,該怎麼辦?”

“前年,祥叔在主院安了個秋千,姐姐說懷安力氣太小,不能蕩,懷安偏不信,把它蕩的很高,正得意之時,手抓不牢,一下子飛了出去,磕破了腦袋。”懷安摸著自己的腦袋道。

沈聿撩開他額前碎發,才看到發際處有道淡淡的疤痕,蹙眉道:“以後可不許了。”

懷安點點頭,正色道:“那日爹爹教我,示弱而不逞強,示拙而不逞能②,懷安記得呢。所以,爹也不要去螳臂當車,做力不能及的事。”

沈聿複雜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書信,這小家夥的口吻,竟與鄭閣老在信中的言語如出一轍。

沈聿轉憂為樂:“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我自己想出來的。”懷安得意道。

沈聿摟著兒子大笑:“吾兒日後必成大器!”

他還在暗自慶幸,這半年來教導兒子多是順應天性,才保留下稚子這難能可貴的“靈氣”,殊不知,他正為這個龐大的帝國憂心如焚時,他的好大兒都想到劃船跑路了。

“爹,亡國很可怕,對吧?”沈懷安惶惶不安的問。

“很可怕。”沈聿正色道:“但是有爹在,不會讓你和哥哥經曆那一天。”

此時的懷安雖明白父親有宏遠的誌向,卻也實在不覺得一個翰林官能有扶大廈之將傾的本事。即便他是個曆史渣,也知道“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②的道理,在浩瀚的曆史長河中,在氣數和國運麵前,以個人力量,為一個王朝續命,幾乎是癡人說夢。

還是劃船跑路更穩妥啊,老爹!

爺倆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閒話,雲苓頭一次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大奶奶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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