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三分鐘的時間,但是宗衍卻感覺這三分鐘比之前的等待倒計時的三分鐘還要漫長得多。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手心都要滲出汗來,事實上,在他如今的神體狀態下,這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廷達羅斯之主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異世界的古神。
因為有著磅礴信仰力量的加成,在這片土地上,雲中君的實力被增幅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近乎無限貼近擁有“滅世”能力的上層舊日支配者。
如果要按照道教的劃分來,廷達羅斯獵犬的力量屬於陰寒類,到底是邪物。而雲中君身上則是最為純粹的神力,是正統的陽氣。
這麼打下去,此消彼長倒也難辦。原本以廷達羅斯一族的好戰程度,廷達羅斯之主是絕對不會考慮暫時停戰的,但這次好不容易才追蹤到猶格·索托斯的痕跡,即使是趕著上去送死,也得給對方找點惡心。
畢竟,最重要的就是廷達羅斯一族的宿敵,它們這一次就是為此而來。
即使是廷達羅斯種族,也很少有過這麼大規模的時間遷越,走一億年需要一天的時間,為了尋仇,這個種族已經在時間線裡奔跑了一個多月。
“行,我答應你。”
巨大的狼形惡魔長嘯一聲,所有聽到的獵犬們紛紛從霧氣狀化作實體,仰頭附和。
宗衍這才鬆了一口氣。
廷達羅斯一族雖然臭名昭著,但他們的信用還是有的。同為上級獨立種族的伊斯之偉大種族也和廷達羅斯有過合作,人類之所以會被廷達羅斯追殺,一方麵由於二者無法溝通,一方麵由於時間觸及到了這個種族的禁忌。
但宗衍現在是古神啊,他完全可以和廷達羅斯之主溝通。
與此同時,久違的憤怒也在宗衍的胸口中升騰。
猶格·索托斯
還有兩分鐘的時間,達成協議一致後,宗衍深吸一口氣,十指在胸前交叉,這些雲霧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那是怎麼回事?!”
地麵上正在和廷達羅斯獵犬交戰的調查員們停下了動作。
倒也不是他們先停下動作的,是這些獵犬忽然就從固態化作了液態的汽狀,扔下獵物不要,直接騰空而起,朝著它們最先降臨的地方跑去。
經曆了這麼長時間的作戰,地麵上已經傷亡慘重,鮮血淋漓,到處都是斷裂的肢體和破碎的血肉,觸目驚心。
“快看天上!那個藍金色的氣旋,好像正在消失!”
賀遠捂著自己的斷臂,來不及處理,靠在牆角大吼。
在杜家口三足鼎立的金融中心高處,原本被藍金色霧氣裹住的不詳液體一點一點重新顯現出來。
雲霧到底是什麼,沒有人清楚。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它是在保護人類,也正因為局麵並沒有不受控製的地步,人類的希望才能在絕境中開花。
可現在,絕望開始蔓延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難道我們今天就得”
調查員們都看的真切,他們對上的這些不過是剛剛從那一滴墨藍色巨大液體裡滲出來的一小部分,就那麼一小部分都讓調查員損失至此,甚至連君主級也負傷。
如果它們真的降臨在這片土地之上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所有人的血液都仿佛一寸寸結冰,這個時刻沒有人再顧忌著不能直視廷達羅斯獵犬的規則。
整個江州的通信設施和電力全部都已經被切斷,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瞬間知道關於神話生物的信息,況且他們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會相信。
來支援了那麼多的調查員,現在死的死傷的傷,存活下來的不過六成,放在普通人身上和屠殺沒有區彆。
“請保佑這片土地吧,上帝啊,請眷顧您的子民吧。”有不少外國籍的調查員已經開始在胸口畫起了十字。
但是——那片雲霧最終還是散去了。
邪惡的,不詳的無可名狀之物懸浮在空中,並且朝著地麵滴落,如同一滴撲向大海的水珠。
剛剛從獵物身上離開的廷達羅斯獵犬如同如燕歸巢般儘數歸於這滴巨大的液體。
如果不是知道這玩意這麼凶殘,單單隻是看外形的話,甚至能夠讓人聯想到石油和顏料的混雜物,頗有些巴比鬆畫派的自然和光影之美。
還剩一分鐘。
在看到廷達羅斯之主的確遵循了祂的承諾後,渾身肌肉緊繃,一直戒備著的宗衍這才放下心來。
當然,雲中君的表麵上依然還是不動聲色,清貴冷淡。
身穿鶴氅的男人一拂袖,最後朝著廷達羅斯之主一頷首,赤腳踩著虛空中的雲霧,緩緩降落在了杜家口一座金融大廈的頂端。
即使隻有最後一分鐘,他也不能露出破綻。
如果讓廷達羅斯之主知道了宗衍根本就是在裝老虎,後果可想而知。
宗衍一向不吝惜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摩著些異種。
“啊呀呀,看來是聯手了。”
就在雲中君降落的對麵那座大廈頂部,奈亞拉托提普將手揣進白大褂的兜裡,幸災樂禍地說道。
眾所周知,奈亞拉托提普,生平兩大愛好,一是看戲,二是搞事。
這一次的事情不是祂搞的,但是看戲絕對少不了祂的份。
猶格覺得這家夥的模樣真是礙眼的很,雖然祂們都知道翻車不可能,但是這樣揶揄的語氣同樣讓時空之主感到了不悅。
“既然排好了劇本,那就得乖乖走下去。”猶格冷冷地道。
下一刻,仿佛出現了一隻看不見的,不可名狀的恐懼之手。
這隻手簡簡單單的在空中一握,某些更加可怕的,存在於現在的事實就被篡改。
雖然廷達羅斯之主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是猶格·索托斯的宿敵,但不好意思,在猶格這裡,廷達羅斯之主屬於連名字都沒能留下的那種。
甚至那無數次廷達羅斯之主的死,還是由猶格·索托斯的兩個舊日支配者化身賜予它的。
畢竟猶格真正的本體穩居萬界之上,時間與空間之外。
廷達羅斯獵犬再恐怖,也不過隻能在時間線的空間上做到遷越而已,對於更加高維的邪神來說,同樣是隨手就可以捏死的螞蟻,不比捏死人類要來的困難多少。
沒有捏死它們,純粹是因為它們平時的小打小鬨根本不被邪神放在眼裡,靠它們那一點點渺小的力量也不可能讓邪神感到不悅。
當然,如果不按照祂的劇本走,那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轟隆隆隆隆隆——”
下一刻,那一滴墨藍色的液體忽然像是沸騰了般,在空中炸裂開來。
雲中君剛剛踩到大廈頂端的地麵,下一刻就被這地震山搖的響聲驚得回過頭去。
也就是這個瞬間,最後一秒鐘倒計時結束,藍金色的光芒出現在宗衍身上,墨發披散身穿華服的古神消失,站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沒有力量,穿著藍白校服的黑發少年。
廷達羅斯之主身軀忽然扭曲片刻,就被那至高無上的精神否決,徹底失去了存在的資格。
僅僅是倏爾片刻,又有如電光火石,這位力量堪比古神,甚至是膽敢同宇宙間最可怖存在叫板的獵犬之主就永遠的被抹除了存在。
眾所周知,廷達羅斯獵犬是不死的。彆說是片刻間,即使是祂被殺死那麼多次,都能夠在時間的儘頭複蘇。
但是這次,那些獵犬下屬們能夠輕而易舉的感受到,它們的王,已經不複存在,甚至無法複蘇,直接被抹殺。
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才能夠這樣,不費吹灰之力,輕描淡寫的將神明級彆殺死?
答案呼之欲出。
廷達羅斯之主的死亡讓這一群獵犬們都失去了頭領。
和種群之主比起來,其餘的獵犬著實沒有那麼高的智商,它們甚至不能和其他種族交流,隻能夠使用自己種族內的通用語。
在時間線裡不眠不休的跑了一個多月,獵犬們早已經饑腸轆轆。
結局早已注定,原本即將偏離掌控的劇本以無可置喙的姿態,再次回到了邪神的掌握。
於是,那一滴震裂開的液體開始了解體。
萬滴不,也有可能是十萬滴更有可能是百萬,千萬,甚至於無數滴液體從天而降,宛如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雨。
密密麻麻的獵犬如同瀑布般從蒼穹頂端傾泄而下。
沒有了指揮者,這一場大雨,隻會是貨真價實的殺機之雨。
宗衍的視線有些模糊,但是他依然能夠清清楚楚看到腳下宛如煉獄般的一幕。
血,到處都是血。
一片狼藉的土地,被侵入者毀壞的建築,被腐蝕的柏油路,還有那些隨處散落的人體器官。
大地已經看不出它原本的麵貌。
當失去指揮的惡徒們衝向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即使是君主級,在如此多數量的情況下,同樣隻有死。
賀遠早就在之前的戰鬥中失去了一臂,傷口還沒能得到及時的就治,隻能匆匆用人體煉金術封住了那一塊區域的血液流動。
很多調查員已經算是足夠幸運,他們缺胳膊少腿至少還能在覺醒能力下安裝人體煉金的肢體,避免了截肢的慘案。但如果時間拖得太久,上麵的肌肉也會壞死。
現在可不是失去雙臂的時候,當那些宛如潮水的獵犬湧過來的時候,這些調查員們連骨架都沒能留下。
彆說司彥,就連司勳這等成名已久的第二君主也無法抵抗,在劇痛中被廷達羅斯獵犬撕成了血肉模糊的碎片,一命嗚呼。
“外麵那是什麼聲音呀,媽媽?”
昏暗的地下通道裡,小女孩縮在母親的懷抱裡,軟糯地問道。
“媛媛乖,外麵有特種兵哥哥們保護我們,再等一下我們就能出去了。”
母親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頭,親吻著小女孩的額心。
“可是”
小女孩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伸手指向上麵:“這間房子是破的,我在那裡看見了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
在破破爛爛的活動板房房頂,裂縫裡悄然露出一隻閃露著饑餓的狼眼。
無數的慘劇在這片土地上悄然上演。
這是比任何一部恐怖片,更加可怕的現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