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衍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境十分斑駁壓抑,到處都是光暗交錯的黑色線條,讓他有一種來自於靈魂上的抗拒和無力感。
從他使用阿撒托斯卡的那一刻開始,“宗衍”的人格就被壓製到了靈魂最深處,直接陷入了沉睡。
但奇怪的是,阿撒托斯又的確是宗衍,隻不過這位盲目癡愚之主屬於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類型,祂的腦袋裡不會留下任何有關思考或者意識的存在,導致宗衍生生被清空了內存。
總而言之,這是一場十分奇妙的體驗。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就像一位智商一百四的天才,硬生生的被降智到了智商三十,仿佛頭頂上增加了一個降智光環。
夢境持續了很長,又好像隻有一瞬間,等到宗衍從睡夢中醒來後,他瞬間感到這具身體的主動權再度回到了他的手裡。
黑發少年費勁的睜開眼睛,但他的眼皮比千斤還重,想要撐開變得困難無比。
一時半會意識還沒有回籠,宗衍眨巴了兩下眼睛,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漫而來。
站立在大廈頂部的少年,底下滿目瘡痍的大地,從天空落下的藍黑色的廷達羅斯獵犬,血跡和碎肉混合的地麵,黃浦江被夕陽染成了血色,看不見的硝煙遍布江州
不可原諒!
不可原諒!
“!”
宗衍下意識站了起來,滿臉都是陰沉和隱秘的憤怒。
這一下可就不好了。
“轟——”
穿著校服的黑發少年猛然從座位上站起,由於屈起的膝蓋位置發生了變化,一下就將麵前的桌子給踢倒了。
之前擺放在桌上一摞厚厚的書全部都因為過大的力道,順著桌麵滑到了地上,混著保溫杯蓋的砸落,熱水灑了一地,發出一聲巨響。
教室裡頓時像被按上了休止符。老師停止了講課,所有正在聽課的學生也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怎麼了,宗衍同學?”
這堂課是生物課,生物老師是一位高挑的美女,她原本站在黑板上書寫,此時握著粉筆皺眉回頭,看向了聲音的發源地。
在寂靜的課堂上,桌子全部倒地的聲音不可謂不大,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宗衍囁嚅著嘴唇,有些茫然的看著每一張望過來的臉。
這些臉上基本都是疑惑和忽然被聲音嚇到的茫然,但毫無疑問,他們都鮮活無比。
教室怎麼會在教室呢?明明江州已經——
災厄降臨,無數人一命嗚呼,調查員們拖著疲憊的軀體和異種們殊死搏鬥,太陽也沉入了地平線內,給江麵鋪陳的儘是血色。
怎麼可能,那一切都是——?
宗衍不禁開始懷疑起那一段記憶的真實性。
他的頭顱疼痛無比,幾欲炸裂,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識海之中攪動,而他的識海早已經因為過度使用變得乾涸無比。就像原本擁有無數容量的海洋瞬間被抽空,露出內裡貧瘠斑駁的海洋底殼。
與此同時,他還感覺自己的腦袋好像也被人上了一層朦朧的玻璃。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宗衍沒有應答,他踉踉蹌蹌的從自己座位上跑了出來,發了瘋一般衝向教室外。
黑發少年就像一個瀕臨死亡的病人,一路上撞倒了不少沿路的課桌,但卻似乎對身上的鈍痛似無所覺,而是繼續以這樣一種跌跌撞撞的姿態撞開教室門,跑到了走廊上。
生物老師和同學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的背影。
“不會吧在課堂上睡個覺反應還這麼激烈,這哥們不會是做噩夢了吧?”
特彆是坐在宗衍旁邊的那個男生,他剛剛恰好看到了宗衍半撐著頭似乎在睡覺,沒想到下一秒就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不過坐在後排的男生一向都是一個德性,有的時候困得不行了上課睡會還會互相幫忙打掩護,所以他也就保持沉默,本著同學情幫忙收拾了一下對方一片狼藉的課桌。
“葉景明,你去看一下,可能宗同學今天身體不太舒服,把他扶到校醫室看看。”老師想起剛剛黑發少年蒼白的臉色,放下手裡的粉筆,讓一位學生出去看看宗衍的情況。
剛開始大家都還好好在上課,忽然露出那樣的表情做出不合常理的動作,生物老師內心也有一點擔憂。
被點名的葉景明小聲的“嘁——”了一聲,到底還是順著老師的吩咐緊跟著跑出了教室。
宗衍不知道自己在乾嘛。
他仿佛發了瘋一樣在走廊上奔跑,胸膛劇烈起伏,冷汗從他的頭發間滲透出來,密密麻麻糊了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