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寧婉這話下去,郭建忠和郭建國都有些遲疑,反倒是此前一直沒說話表態的郭建紅態度堅決――
“行,那就拜托兩位了。我們簽個律師合同,麻煩兩位馬上開始工作。”
對妹妹的自作主張,大哥郭建國不開心了,他麵露指責道:“建紅,你怎麼都不和我們商量下!”
郭建紅看了兩位哥哥一眼,有些不解:“這錢我來出,不用你們出,都這樣了,總不能見媽自己往火坑裡走啊。”
她說完,也不顧兩位兄長的阻撓,就當機立斷地和寧婉傅崢簽了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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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忙活了一上午,但最終竟然接了一單案子,就算數額小,至少也是有進賬,寧婉的心情不錯,看得出來,漸漸開始融入社區法律工作的傅崢也情緒挺好,工作熱情相當飽滿,郭建紅一走,傅崢就已經開始準備起申請無民事行為能力鑒定的法律材料了。
可惜寧婉不得不打斷他的激情:“傅崢,你先彆急著那麼快準備材料,拖一拖。”
傅崢果然皺起了眉頭:“為什麼要拖?今日事今日畢,律師工作不也應該最講效率嗎?都代理人家了,拖到截止日再辦,拖遝不負責。”
雖然隻是個沒任何工作經驗的學院派菜雞,但每次傅崢教訓起人來,倒還挺有點老板的架勢,還挺像那麼回事。
可惜架勢歸架勢,實際不過是個新手,寧婉也不惱,隻用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麵:“你不覺得這案子有點不對勁嗎?你沒發現郭建國郭建忠像是有什麼隱瞞的嗎?而且他倆雖然聲稱老太太無民事行為能力,也絕對不想讓房子落進彆人的手裡,但對鑒定這事,卻不太熱情的感覺,我懷疑是有點問題……”
隻可惜寧婉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從辦公室外氣喘籲籲跑來的老季給打斷了――
“寧婉啊!快快!張子辰又不見了!”
傅崢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事,就見寧婉認命地掏出了一本什麼書,然後很快,她的手機鈴聲就響了,她接起來,業務熟練地張口就來――
“寶貝,你知道我想喝點什麼嗎?我就想嗬護你;你知道我想吃點什麼嗎?我想癡癡地望著你……”
“收下我的花,忘了那個她。”
……
傅崢一言難儘地看著寧婉麵無表情毫無心理負擔地說著這些大尺度情話,他低頭一看,終於看清了她翻開的那本書的名字――《土味情話大全》……
等傅崢的雞皮疙瘩起起落落了三回,寧婉才終於鬆了口氣般地掛了電話,然後她看向了老季:“石橋路上那個奶茶店,人在那兒呢,快讓他爸媽去找吧,以後真的要定時吃藥,可彆跑丟了,不是每回我都能這麼哄回來的啊。”
老季自然一個勁地點頭,然後飛快地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就走了。
……
這兩人全程配合行雲流水默契的不行,看得傅崢有些目瞪口呆,等老季走遠,他才看向了寧婉:“你複合了?”
“啊?”
傅崢一向對彆人的私生活沒有興趣,然而實在是驚異於寧婉這種土味情話的風格,上次記得寧婉還說自己是單身,那多半是分手了,沒想到這麼快又複合了,果然是不一樣的煙火……
結果寧婉眨了眨眼,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不是啊,這是社區裡一個孩子,因為有遺傳性的精神方麵問題,需要吃藥,一不吃藥就放飛自我成這樣了……”
話到這裡,傅崢一聯想,才終於明白了來龍去脈,其實寧婉單身倒是也正常,畢竟她這樣的風格,一般男人誰能消受得了呢?
結果他剛想到這裡,就見寧婉撩了下頭發,朝自己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然後掏出小化妝鏡照了照:“不瞞你說,我這麼美,配得上我的男人可能還沒出生,越是優秀越是容易單身,我這麼優秀,必須是單身啊!”
“……”
寧婉不知道傅崢所想,她放好化妝鏡,便準備和傅崢聊一聊手頭這個案子:“鑒定無民事行為能力那個事,我覺得要把郭建紅再約來單獨聊下,感覺她和她的兩個哥哥立場未必一致,有兩個哥哥在,我們不一定能掌握真實的情況,有必要的話甚至應該先拜訪一下老太太。”
傅崢皺了皺眉,顯然並不認同寧婉所想:“當事人的立場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完成委托的事項。”
“你看,這就是你的思維定式了,萬一郭建忠郭建國說的是假話,人家老太太根本就沒喪失行為能力呢?那我們這不是白用功嗎?”
“怎麼是白用功?”傅崢抿了抿唇,“我們接受當事人的委托,完成了工作,他們就應該按照合同支付律師費,不存在白用功的事。”
“還是那句話,社區案件有彆於彆的案件,大部分尋求社區律師法律服務的居民,都屬於家境並不多闊綽的,所以才會選擇因為和社區簽了顧問協議而費率更優惠的社區簽約律師。雖然對我們來說,申請做無民事行為能力鑒定沒多少律師費,但對人家來講,可能是需要精打細算的一筆支出了。”
寧婉喝了口水:“你可能沒注意,郭建國和郭建忠一家穿著上來看都是小康,生活水平不會太差,但是郭建紅不一樣,郭建紅的褲子洗的都發白了,衣服什麼看起來也很舊,手很粗糙,比起她兩個嫂嫂來說整個人也顯得蒼老疲憊很多,對她來說,支付這筆律師費也應該是不小的開銷了,萬一她媽媽根本沒有腦子不清醒,那這鑒定完全是浪費她的錢啊。”
“純商業律師不需要在意這些,但是社區律師得更貼近當事人的生活。”寧婉笑了笑,“而且本來這種多子女家庭的婚姻繼承問題糾紛,如果不收集到充足的細節信息的話,很可能辦理過程中會踩雷,雖然是親兄弟親姐妹,但往往立場都背道而馳,你要記住,社區律師得解決糾紛,而不是製造糾紛。”
寧婉說到這裡,看了傅崢一眼:“行了,這期寧老師課堂的培訓費,給你打個折,諒你家境不好,錢就不用付了,付出點勞力吧,幫我去倒杯茶,我講了這麼多,都渴了。”
“……”
不知道是不是寧婉的錯覺,傅崢的臉看起來有點黑,像是風雨欲來想要發作似的,然後最終大概還是理清了利弊讓傅崢想通了,他抿著唇給寧婉倒了茶端了過去。
這一刻,寧婉還挺受用的,雖然社區的工作確實比較邊緣化,但天高皇帝遠,如今身邊有了傅崢這麼個知趣的“小弟”,寧婉覺得很是舒心:“你這樣的高學曆,學習能力確實很強,隻要我點撥點撥,假以時日很快就能成長起來了,真的沒必要去委身高遠,以後我辦案都帶著你,有什麼也不藏著掖著,能提點都提點你,作為回報,你就乾點體力活吧。”
“辦公室的地,以後就歸你掃了;垃圾,也歸你倒了;平時有什麼材料打印,也歸你負責;還有案卷和谘詢留檔歸檔,這些也都歸你了;接谘詢電話的活兒,也歸你了。”
傅崢的臉色不好看:“那你負責什麼呢?”
“我負責總抓手啊。”寧婉拍了拍傅崢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沒工作經驗,可能有所不知,所有新人律師被帶教,前麵半年雖然也能參與一些案子,但基本做邊角料的活,就是打雜,去誰那裡都一樣,新人都是這麼開始的。”
寧婉喝了口傅崢剛端給自己的茶,微微一笑:“恭喜你獲得這個寶貴的機會啊。”
傅崢抿了抿唇,真實的驚呆了:“原來獲得這種打雜的機會還值得恭喜的嗎?”
“當然啊,雖然你在我這兒,我肯定會教教你,但之前也確實有點遲疑,不知道該不該正式帶教你,畢竟帶教是要負責任的,以後你出去搞砸案子了,還不是我的鍋?一報名諱,是我手把手帶出來的,我這多沒麵子,在法律圈裡還抬得起頭嗎?”
“……”
“所以我其實也經過了強烈的內心掙紮,最後看你今天的表現還不錯,所以恭喜你啊傅崢,通過了我的考驗,我現在正式宣布我成為你的帶教律師,以後出去江湖行走,就報我寧婉的名字就行了!”
寧婉說的其實沒錯,傅崢這樣還在實習期的律師,並沒有正式取得執業證書,不能獨立辦案,如果不掛靠一個有執業資格的律師,根本什麼都不能乾,而作為帶教律師,雖然可以指使實習律師乾乾打雜的活,但同時也是要承擔責任的,實習律師要是辦案中捅出了婁子,自然是執業律師去扛的,所以權利義務其實挺對等。
雖然傅崢也懂這個道理,但是他這輩子沒想過有朝一日竟然會有人這樣語重心長吩咐他打雜,甚至還恭喜他獲得了打雜的機會……
自己堂堂一個高級合夥人……
而寧婉似乎還沒意識到不妥,她拍了拍傅崢的肩膀:“行了行了,知道你心裡激動,可把你高興的,整個人都愣住了,雖然我也知道對你而言一入行就有我這麼靠譜正派的帶教老師,確實是震撼性利好消息,但也大可不必這麼興奮到失了智,收一收臉上呆滯的表情,先把垃圾倒了吧。”
“……”
“對了!倒完垃圾回來的路上給我帶杯咖啡!要拿鐵!中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