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像現在,因為一時意氣惹下滔天大禍,被抓進審判庭的牢獄,讓我不得不走動一下在楓丹高層裡的關係,又白白花出大筆摩拉。”
潘塔羅涅哼笑了一聲,眼神中似帶嘲諷,眼角的弧度卻沒什麼變化:“你知道的,那群家夥,嘖,就像是貪婪的豺狼,聞到摩拉的味道就會迫不及待地撲上來——”
聞音沒說話。
潘塔羅涅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
他打算撈她出去,即便需要為此付出不菲的代價。
這一場會麵想必都廢了對方不小的功夫——
看,這就是有價值的人會有的待遇。她想著,卻依舊覺得心底悶悶地疼痛。
如果這就是想要獲得力量而需要付出的代價——不如她從不曾擁有過力量。
潘塔羅涅敏銳地注意到了聞音的反應。
他似乎很輕地搖了下頭,透明的鏡片折射出一道閃光,飛快地在聞音的眼前掠過,刺得她下意識閉上眼睛。
等再睜開眼的時候,潘塔羅涅已經站在了她的眼前,居高臨下地望來。
他的眼神裡,極罕見地帶了一絲悲憫。
這種感情同【富人】極度不匹配,以至於下一秒聞音再看向他時,他已經又是一片凡事儘在掌控般的輕描淡寫。
僅僅是聞音的一個表情,就讓他發現了端倪——
隻能說,不愧是未來愚人眾的執行官第九席【富人】麼。
“你要上審判台。”潘塔羅涅垂下眼,寬闊的身影將刺眼的白光儘數攔下。
恍惚間竟然讓聞音產生一種“這個人很可靠”的錯覺。
她反問道:“不行麼?”
不是不行——
隻是她很難再活著下來。
潘塔羅涅難得遇見一個合眼緣的心儀下屬,考驗中的每個舉措都叫他覺得完美,更難得的是還有一個聰明的腦袋。
但正因為太和眼緣,他更清楚地知道,聞音不會再改變決定了。
他驟然俯下身。
極有壓迫力的身影低下,鋒利而稍顯冷淡的唇角停留在聞音的耳邊,冰冷的鏡鏈墜下來,輕蹭著聞音的鼻尖。
有些古怪的親昵。
聞音受不了這個氣氛,微微向後仰頭,想要錯開和潘塔羅涅之間的距離。
脖頸處的鎖鏈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又被麵容冷峻的男人扯回,鎖鏈驟然扣得更緊,喉骨泛起輕微的疼痛和窒息感。
潘塔羅涅似乎很喜歡這種完全掌控的感覺。
他看著不會再為這種輕微的痛苦皺眉的女孩,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了幾天前的晚上,小歌女無助地靠在他懷裡,手指攥緊他的衣襟時,那種全然依賴的模樣。
他甚至還記得對方的身形被他全然包裹住時,對方因為恐懼而產生的細微的顫抖,還有那白皙如新雪的纖長十指落在他掌心時冰涼而柔軟的觸感。
他太過於想要一個完美下屬,所以明知她不會回頭,卻又鬼使神差般地問了一句。
“你知道你會死麼?”
不妨來到我的氅下,在我的庇護下飛速成長,遲早有一日你會再一次回到楓丹,對曾經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們舉起屠刀。
轉瞬,他聽到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知道。”
潘塔羅涅直起身,冷淡地凝視著聞音。
他突然覺得對方也不是那麼完美了,她並不具備完全的理智,偶爾會被感情衝昏頭腦。
這樣的人,也許能站上雲端,但也容易一朝失勢,落回汙泥之中。
這樣的投資——風險大大提高。
但是他心底卻不知為何又響起一個聲音。
是她的話,未必不能活著回來,從每一個想要她性命的楓丹貴族手裡,從嚴守法規冷厲嚴苛的審判庭手裡,從那位自詡公正的神明手裡,活著回來。
聞音抬起頭,眼前仍有些模糊。
剛剛短暫的窒息也還是影響了一點她的喉管,使得她再說話的時候有些許的費力。
“你坑了我一道,但也算幫我報了仇,我們,就此一筆勾銷。”
她說的有些慢,吐字也略有模糊,但潘塔羅涅竟也難得耐心地聽。
“你有紙麼?我把圖紙繪給你。”她說。
聞音看不清背光的潘塔羅涅的表情,卻覺得周圍的空氣又一瞬間的凝滯。
漫長的沉默。誰都沒有再說話。
良久。
她聽見潘塔羅涅平靜的聲音,好似不曾起過波瀾。
“你可能還要再多虧欠我一點——”
不妨就押下這個籌碼。
風險總是跟收益成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