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詠者(2 / 2)

他們一同走進了出口。

阿賈克斯有點警惕地環視了一下四周,確認沒有問題,才繼續帶著聞音繼續往前走。

他似乎已經下意識地把自己放在了保護者的位置上,雖然實際按戰力來講他並不如聞音。

四周一片安靜。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愚人眾的士兵也消失在了深淵裡,起碼一路朝著出口走去的時候,他們並沒有看見任何人。

深淵裡發生的不知名的變化,顯然從裡到外徹徹底底地產生了影響。

他們已經就要走到通往地麵的出口了。但越靠近出口的時候,聞音心也跳動的越快,連精神力都隱隱地發出警示。

阿賈克斯感覺她掌心冰涼,隻以為她是在擔憂,於是用更大的力氣回握,像是無聲的安慰。

空氣裡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既然你們感情這麼深厚,不如一起留在深淵,如何?”

最終的出口旁,隱隱能看得見曦光的薄霧裡,慢慢透出一紅一紫兩個身影。

低沉中而略帶幾分嘶啞的嗓音,在這片空間裡回蕩。

“被深淵注視著的人,就應該留下。”

深淵詠者·淵火和深淵詠者·紫電——

站得稍微靠前一點的深淵詠者淵火雙手半和於身前,兩個帶著環刺的半環組成的法器慢盈盈地隨著他的前進的動作浮動,隔著很遠都能感覺到澎湃的火元素的力量。

聞音扯著阿賈克斯,慢慢地後退了一步。

“如果我說不呢?”她冷淡地說。

“那就很可惜了,你們將成為——被深淵摧毀的一員。”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十幾道黑影慢慢地從黑暗裡走出來。

是獸境獵犬。

“改變主意了麼?”淵火好像勝券在握一般,從容地發問。

“當然——”聞音居然慢慢地地勾起了眼角,露出一點微笑來。

“不可能——”

她抬手,無窮無儘的冰暴從她的身後席卷而出,聞音踩著冰霜躍到高空,冰寒的霧氣響應她的召喚,在眨眼間形成了上百道鋒利的冰淩。

聞音狠狠向下斬去,那無數的冰淩也隨著她的動作從天而降,以無可比擬的速度和威勢席卷一切。

冰暴轟然落下,帶著撕碎一切生靈的力道。

怎麼可能留下?除了變成怪物,常人哪裡能擺脫深淵的侵蝕?

所謂的留下,不過是另一種延後的死亡罷了。

她的匕首和淵火的法器相接,交錯間發出快要被截斷般的聲響,下一刻那把愚人眾的普通製式匕首就像是脆弱的小木棒一樣被折斷,以極快的速度到飛出去。

聞音側臉躲開,那刀刃剛好擦過她的側臉,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線。

她連眼睛都沒有眨,毫不猶豫地扔掉手中的斷刃,更多的極致的嚴寒從她的身體裡湧出,最純粹的冰元素之力在她的身體裡流淌。

剛剛的獸境獵犬已經在上一輪的攻擊中死傷大半,活著的也不成氣候,但是——淵火和紫電看上去依然完好無損。

“優秀的實力。”紫電慢慢地鼓掌,被紫藍色手套包裹的手指看上去極其修長。他微微提高了聲音,像是一點提醒和警告。

“可這裡是深淵,你的實力會天然地受到壓製,而我們會如魚得水。感覺到了嗎,周圍的冰元素已經快消散了。”

“接受深淵的布道吧,讓狂雷賜予你被冥冥長夜扭曲的來自深淵的智慧——”

“聞音!”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阿賈克斯的呼喚。

聞音沒有回頭,她甚至都沒有猶豫。

腰間的冰藍色神之眼已經亮到極致,宛如黑夜裡終會升起的太陽,隻不過不會帶來溫暖,反而是極致的嚴寒。

沒有人可以替她決定命運,博士不可以,富人不行,深淵詠者,更不配——

“彆攔我的路——滾、開!”

她的聲音並不大,相比於不斷翻滾的凜冽冰霜甚至算的上是輕柔,但那其中的暴怒卻不失分毫。

沒有冰元素又如何,被深淵壓製又如何——

幾步之遙的至冬,正有著七國中最極致的冰霜。

聞音的瞳孔裡泛起無儘的元素浪潮,仿佛沒有窮儘的元素力在她的身體裡流淌,補充乾涸的筋絡。

地麵都在震動,無數鋒利的冰刃破地麵而出,從遙遠的地方看去,就像是潔白的冰蓮綻放,不斷地切割,旋轉,刀刃劃過身體的瞬間就能將□□破開。

凍結血液,冰封軀體,仿佛數不清的冰晶覆蓋了這方天地。

阿賈克斯站在幾步開外,吐出的呼吸都在瞬間變成白色的薄霧。

周圍的溫度在幾秒鐘內降到了零下,甚至有繼續下降的趨勢,滿地都是獸境獵犬的屍體,鮮血還來不及流出就被冰封,而剛剛極儘囂張的紫電詠者,已經成了一尊冰封的雕塑。

聞音抬起手,輕輕一握,再一甩——

那雕塑就像是被無形的暴力碾過,驟然碎成了數塊,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切割整齊的邊緣都是密密麻麻的冰晶。

它早已經從裡到外被冰晶吞噬。

聞音低頭,看向還有最後一口氣,半跪在地上的淵火。

他似乎被冰晶毀了聲帶,說話時的聲音裡像是饞了沙礫。

“拒絕深淵的恩典,總有一天,你會後悔——啊!”

聞音將染血的冰淩從他的胸口處抽出,她臉上的表情近乎於萬載不化的堅冰。

但是下一刻,她突然俯身下去,湊進深淵詠者,冰冷而沒有溫度的掌心扣死他的脖子,一字一頓地說道:

“不勞費心。我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任何決定後悔。”

然後她站起身,將已經完全失去生命特征的屍體扔回地麵,用力之大,使得已經停止裂開的地麵再度浮現出破碎的細紋。

她的動作很不耐煩,也相當暴力,比起“扔”,更像是“摔”。

侵蝕再度反噬,聞音隻覺得想要殺光一切的欲望再度襲來。

於是,當她掃清了一切,那雙黑色的眼睛重新轉向阿賈克斯的時候——

她的眼底依舊是一片毫不掩飾的殺意。

於是在她向他走來的時候,阿賈克斯輕輕閉上了眼睛。

出乎意料,卻是臉頰上落下一點極冰涼的觸感。

在極致的低溫下,她的皮膚竟然比冰雪更涼,恐怕身體裡的血管也快要被徹底冰封。

她扯住了他的手腕,帶著他高高跳起,然後他隻覺得腰間一陣極大的力道傳來——

他刹那睜開眼睛,全身都泛起不可抑製的痙攣,儘力地伸出手,卻隻是指尖擦過少女冰涼的指尖。

他向上騰升,陡然間穿過無形的結界,落入了冰冷的雪原。

而黑暗中的最後一個畫麵,是少女無力地垂頭,被冰霜包裹著,墜入無窮的深淵。

*

“阿賈克斯——”

“弟弟——阿賈克斯——”

“媽媽,我找到弟弟了,他在那裡!”

熟悉的聲音,是誰的?

“你這孩子,怎麼跑了這麼遠?還受了傷!就跟你說不要一個人偷跑出去!家裡人因為找你好幾天都沒睡好覺!”

“弟弟,不要不聽話了,媽媽這幾天差點哭瞎了眼,誒,你怎麼哭了?”

他,哭了嗎?他為什麼要哭?

不過是,不過是——

阿賈克斯慢慢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知什麼時候,早已經淚流滿麵。

而他手邊的雪地裡,一枚深藍色的神之眼,靜靜地散發著瑩潤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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