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現在時間也不算早了,陽光也隻持續了很短一會兒,不過兩個小時後,卡維就又上了陽台,打算把冰塊搬回溫暖的室內。
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向那群生論派學者靠攏,天天捧著自己的寶貝花盆上上下下搬來搬去,白天為了陽光將花盆放在外麵,晚上又怕嬌貴的“畢業論文”受寒小心翼翼地捧回屋裡。
想想生論派的那群學者們天天怕植物枯死,擔心課題報告不能順利完成的哭唧唧模樣,卡維心裡莫名平衡了許多。
他們妙論派雖然每次想要造“畢業論文”都得有個拿得出手的建築作為課題,但好歹建築不像是嬌貴的植物,一不小心就會養死,對於一個精通於建築學的大師而言,是不會存在房子建到一半就會坍塌的慘狀的——頂多可能格外費錢罷了。
卡維想著,覺得身上也來了幾分力氣,半彎下腰打算一鼓作氣把這小冰塊兒搬回去。
但恍惚間,他好像看到那碧綠色的藤蔓晃了晃,還以為自己眼睛花了,於是揉了揉眼睛。
可再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
冰塊中原本被封著的碧綠色藤蔓本來就枝葉繁茂,顏色也青翠動人,看不出半點枯敗的跡象,但這會兒,卻在卡維的眼前迅速地枯黃枯萎,仿佛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就被吸光了完全的生命力,從原本成年男性手腕粗細,極快速地縮成一團團僅有嬰兒手腕粗細的老藤。
藤蔓縮小,自然也將裡麵包裹著的東西暴露出來些許。
居然真的是一個人。
卡維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滯。
他對艾爾海森還是很信任的,知道對方向來不會無的放矢,但是“冰塊中的藤蔓裡還包裹著一個人”這樣的說法實在是太過荒謬,以至於卡維在這一刻之前,心中還是沒有十分的篤定。
他隻是本著如果真的有人,自己不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死掉的念頭,才花了最後一筆摩拉將冰塊買了下來。
隻能說,艾爾海森果然是艾爾海森。
卡維聽到自己帶著些震驚的抽氣聲。
這樣的情況,也確實很難叫人不震驚。
此時天色已黯,但被藤蔓包裹著的那人,許是因為膚色太過蒼白,兼之被剔透的冰塊包裹,整個人竟似透著盈盈的亮光,將這片小小的陽台照的仿佛宮室一般熠熠生輝。
藤蔓遮住她的大半身形,隻露出半張如冰雪般的側臉,還有一點沒有血色的唇彎,鴉羽一般漆黑的眼睫自然垂落,使得她看上去像是商店櫥窗裡拜訪的娃娃一般精致中透著三分冷漠,最惹人注意的是半黃枯藤中露出的一截耳朵,跟普通人完全不同,居然是尖尖的,從一
頭烏黑的發絲中直愣愣地探出來,看上去卻莫名柔軟。
卡維一瞬間想起很多提瓦特大路上流傳的精怪傳聞,隻覺得自己好像遇見了稻妻的狐妖或者是璃月的夜叉,再要麼是須彌在孩子們之中流傳的一種叫做蘭那羅的小精靈。
總之,這冰塊中包裹的“人”——看上去實在不大像是人。
無論是極度出挑的模樣,還是那種仿佛冷鬆般卓然又好像暗夜的精靈一般妖然的氣質,都十足的奇怪。
樓下響起門板開闔的聲音,估計是艾爾海森回來了。
卡維立刻高聲招呼了一聲,讓對方上來看看。
腳步聲出現在閣樓間,順著樓梯一點點爬上來,期間夾雜著對方特有的冷淡嗓音:“那冰塊兒不在樓下,你把它折騰到陽台上來了?唔,你這一天天倒是真的精力充沛,有這時間,還是趕緊研究研究你的項目比較好——你看起來要賠錢了。”
他還是出於微末到近乎於無的同情心,最後提了一遍。
卡維心覺有些古怪,倒也來不及反駁艾爾海森的話,隻顧著讓對方上樓:“你快來看看,裡麵的藤蔓變了——”
眼看著艾爾海森的身影出現在陽台邊,卡維立刻回身指向那團冰塊:“你瞧瞧,裡麵的藤蔓枯萎了不少,真的露出個人型來。哎,你說的果然沒錯——”
說到這兒,卡維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耳邊好像響起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而且迅速擴大,轉眼就已經像是崩碎了一般。
卡維一下子想起當年造的第一個建築模型在眼前劈裡啪啦碎成一塊塊的場景,心裡下意識一抖外加一慌,立刻回頭,就見剛剛還堅實的冰塊瞬間碎了一地,還有更多的冰屑簌簌落下來,轉眼,裡麵那個被冰封著的美人就像是失去了倚靠一般,好似飛花驟然從枝頭驚落,忽地栽下來。
卡維腦中轟然一響,身體先意識一步做出反應。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手上已經感知到了讓人心中也驟然一涼的觸感。
仿佛比這寒冰還要冷上三分。
但是卻並不似想象中,被冰封了太久的人體所特有的僵硬,反而像是天邊白雲一般柔軟,又好似是飛過無邊晚霞的一點驚鴻。
冷香驟然湧來。
恰似明月忽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