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維的腦袋嗡嗡地響了兩聲。
手上的觸感太過真實,以至於他本來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的念頭瞬間退卻,轉而變成更深重複雜的猶豫。
不能讓人一直躺在他懷裡,還是快些把她搬上床好些。
但是這樣想的時候,懷抱裡的冰涼卻讓他心間發抖,總覺得需要用體溫捂一捂才能把人徹底救回來。
畢竟人類是恒溫體質,自己身上又一向暖和,應該……會有用的吧?
卡維覺得思緒有些混亂,情不自禁開始瞎想。
他深呼吸了幾秒,目光往身邊瞟了兩眼,頓時微微一亮:“誒,趕緊的,趕緊過來幫忙。”
他在招呼艾爾海森。
“你平日裡搬那些建築材料不是都健步如飛,怎麼這時候就又不行了?”
簡單檢查了一下卡維抱著的那人的情況,艾爾海森微微皺眉,覺得情況略有複雜。
但是很快他又放鬆下來,瞧著卡維一臉窘迫和尷尬,他也隻是後退了兩步。
“我一向不願意和外人接觸,你知道的,所以,就隻能麻煩卡維先生能者多勞了。”
看卡維毫無反應,依舊一臉慌張地抱著那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類的少女,艾爾海森連眉毛都沒皺一下。
見艾爾海森真的不肯幫忙,卡維倒是很快冷靜下來,瞪了前者兩眼之後,他索性將少女打橫抱起,送到了小樓中某一個他們都沒用過的房間。
將那看起來纖弱異常的身體抱起來時,卡維的心裡又是情不自禁地一顫,無關任何風月——卡維本身也沒有這種認識,隻是手臂上傳來的溫度太過冰涼而已。
人類真的能有這麼低的溫度嗎?能冰成這樣的人應該早就死透了吧?
哦對,這不是普通人類來著。
卡維的目光在懷中少女發間露出的那對尖耳朵上停了一停。
對方尚且昏迷著,且腰肢纖細,卡維一隻手臂就能環的過來,是以她現在躺在他臂彎間也是小小的一團,臉也埋在他的懷裡,於是胸口處便傳來明顯的冰涼,還有極明顯的柔軟的觸感。
她看上去就像是一株最嬌貴的須彌薔薇,又好像一段來自璃月的最潔白最柔軟的絲綢,稍微用些力便會在她身上留下很重的痕跡,因此卡維抱著她的動作也難得的小心,跟麵對最珍視的建築材料時沒什麼不同。
艾爾海森就站在他身後沒兩步開外,目光時不時落在他懷中靜靜闔著雙眼的少女身上,麵色中沒什麼異樣。
“呼……”終於將少女放到房間中的大床上,卡維總算徹底地鬆了口氣。
他立刻轉過身,看向艾爾海森,半真半假地抱怨道:“還是不是好兄弟了,啊?”
艾爾海森沒抱過小姑娘,他以前也沒抱過呀。
但他特意壓低了聲音,好像生怕驚醒床上的人。
麵對他的質問,艾爾海森絲毫不慌。
“我們什麼時候是好兄弟了?”他輕嗤一聲,“讓你暫住在我這兒,我私以為已經是超出我們同學情誼的交往了。”
畢竟,他們原也不是一個學院的學者,隻是因為一起做過一個項目才熟悉起來。
至於後來的分歧——不提也罷,學術上的事情,反正也不會太過影響他們的私交。
卡維自知理虧,輕哼一聲,聲音更弱了幾分。
艾爾海森知道這人很快就會自己說服自己,然後繼續做一個快樂感性因此總是相信彆人的小傻子,便沒再理他,上前兩步,側坐在床邊。
看著仍然被枯黃的藤蔓包裹著的少女,他下意識揉了揉額頭,覺得有些頭痛。
卡維照顧人的方式實在是一言難儘——艾爾海森想起對方上次生病時毫不
猶豫給自己灌冰水的行為,便對他對眼前少女的處理也不感覺意外了。
畢竟卡維是真的認識不到——人躺在床上,身下墊著粗糲乾枯的藤蔓是會相當不舒服的。
艾爾海森伸手虛虛搭在少女額前,不過有淺淡的綠光一閃,對方身上包裹著的藤蔓便像是春雪遇到太陽一般,迅速地消融了。
艾爾海森心下一凝。
果然像是他之前猜測的一般,這些藤蔓本身便是草元素力量的產物,因此才能飛快地被他用元素力量清除,而這些草元素中最主要的力量,也被他順著摸清了大半。
是“生命”。
這些枯藤中殘存的力量,是草元素力量中的“生命”。
而它們現在枯萎,無非是其中的生命力量已經被眼前之人吸收乾淨。
這麼算來,她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要醒了。
艾爾海森這樣想著,眸中的光卻依舊泛著一股寒意。
他沒有停手的意思,反而單手壓下,徹底落在少女的前額。
然後,他靜靜闔上眼睛。
他還是沒辦法完全放下心來。
下午在實驗室,他試了相當多的原料,都沒有找到那冰的來源。
這人究竟是來自於哪裡,來到須彌又是為何——無論是單從研究的角度出發,還是單純處於對自己生命安全的考量,艾爾海森都有必要弄個清楚。
但是力量侵入眼前這具身體的瞬間,他的心臟迅速而猛烈地一跳,像是某種迅疾而暴烈的警告,警告他立刻收手。
下一秒,艾爾海森迅速切斷二人之間的連結,指尖深綠色的光芒乍現,瞬間籠成一張大網,將眼前的人牢牢包裹起來,不敢讓那身體裡的力量泄露分毫。
額前幾乎是瞬間便有冷汗滾落。
他反應這樣大,旁邊的卡維也是愕然,下意識上前兩步,將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半扶了他一下,腰間的神之眼閃了閃,提供些草元素力量給對方。
“怎麼了?”卡維敏銳地意識到些許不對,低聲湊近艾爾海森的耳邊。
後者很輕地搖了搖頭。
不能確定,還需要再探。
但是,剛剛一閃而過的瞬間,也足夠讓他窺探到那具看似妥帖實則無比破敗的身體內部了。
對方看起來除了臉色蒼白沒什麼異常,但身體內部的元素流亂的不像樣子,而且損傷也極其嚴重。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就像是一個被摔得稀碎又用強力膠水強行黏合起來的機器。
機器的原型倒是精密異常,但是被暴力破壞過又修修補補過不知多少次之後,已經很難看出原來的模樣了。
還有,艾爾海森絕不會錯認——
那一晃而過,從對方的身體裡瞬間湧出,眼看著就要順著二人之間的鏈接落在自己身上的——
仿佛是來自死域的力量。
但是這太過於匪夷所思了。
艾爾海森不是生論派的學者,對死域並沒有什麼研究,但也知道,若是如此強大的一股死域力量落在一個人身體裡,便是登時便能奪走那人的性命,絕不對還讓那人好端端的躺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