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一天(3)(1 / 2)

我們逛了一整天,最終的成果是,翟依成功買到了她的戰袍,我沒有。

其實不是我不想,而是這麼回事兒——我喜歡的那條裙子剛好沒有我的尺碼。純屬天意,我沒什麼好抱怨的。畢竟把這次走個過場的活動看得很重的是翟依,不是我,我隻想安安靜靜的快點把這些亂糟糟的活動過完,然後快點兒領到畢業證,早日解放。

成人禮當天的北京天氣很暖和,穿裙子都不用加一件外套的那種暖和。翟依把自己打扮得特彆好看,這很難得,因為除了校服之外,她平時總喜歡穿暗沉沉的黑白灰。好幾個低年級的男孩兒想問她要聯係方式,她都笑著拒絕了。

這挺好的,畢竟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次機會,不好好展示一下自己才可惜呢,我這麼想。

我假設其他的同學也是這麼想的,當然,是關於‘打扮自己’的部分。放眼望去,他們都和平時看上去不太一樣了,變得更加成熟、獨特,儘情地展現曾經被壓製在校服底下的勃勃生機。姑娘們大都換上了漂亮的裙子,各種顏色的、大大小小的裙擺隨著笑聲從我身邊飄過,讓我忍不住想到幾個月前,A組的所有人擠在禮堂後麵的化妝室,一起商討音樂劇裡那場舞會的記憶。這次身邊花朵和蝴蝶一樣嬌豔的姑娘們換了人,我自願從選美大會的第一線撤下來,開開心心的當陪襯做綠葉,穿著最簡單的板鞋、牛仔褲和印花T恤衫,舉著相機爭取給這些飛揚著的青春多留幾張紀念。

再說回我——有件事我得坦白,那就是,其實我今天不太想來。全年級的學生裡我是唯一一個沒能得到家長親筆信的人,本來擱在平時我是不在乎這些的,但在這種特殊時刻落單,總讓人覺得心裡有點兒淒涼。想想看,唯一一個沒有盛裝打扮的女孩兒——還沒有父母長輩的祝福,要啥啥沒有,聽起來怪可憐的,是不是?

想到這裡,我歎了口氣。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我會在去往目的地的大巴車上看上去興趣缺缺。去的路上翟依和坐在我們後排的兩個女生興致勃勃的聊天,聊暑假的旅行計劃、聊最近看的、聊男孩子,就是閉口不談高考。我的心情不像她們那麼好,但也算不上有多壞。無聊之中打開耳機聽了兩集BBC廣播劇,結果被劇情吸引,差點都忘了我即將要去留學的國家明明說的是美式英語。

成人禮的過程對我來說有點無聊,又有點感慨。最難捱的時刻大概就是看著其他同學和家長互通心思、相擁而泣的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認我確實有點兒嫉妒,甚至還有點兒難過。不過這隻是環境使然,沒什麼可覺得丟人的——大概。

環境使然,所以我也觸景生情的跟著掉了幾滴眼淚。身邊的女孩兒們都有媽媽慈愛的幫她們盤發,我隻身一人孤零零的跪在人群裡,確實不太好看。儀式持續的時間很長,至少在我眼中是這樣,於是我開始幻想,假如媽媽能來參加我的成人禮,那會是一幅怎樣的情境。轉移注意力或許會讓我感到好受一點,起碼不再這麼煎熬。

她是個擅長給小女孩兒編頭發的人,那些不管多繁複困難的網絡教程,她隻要看一遍就全部都能學會。假如她也能站在我跟前,穿那條紅色綢緞裙子,溫柔的幫我挽頭發,用那支她最喜歡的桂花簪子。她將是整個年級裡最年輕漂亮的媽媽,我也不會再被那些父母用奇怪的眼神注視,更不用一遍又一遍的花費心思去編根本不存在的爛借口,用來搪塞那些我不想接受的、令人窒息的盲目好意。

所以——看吧,都怪這些合家歡的團圓場麵,不然我是不會掉眼淚的。

我真的挺堅強的,不騙你。

或許這樣總結下來的話,這一天確實對我不太友好。除去那些讓人有點悲傷的小插曲之外,這裡還是發生了些好事情的。比如我格外關注的翟依,和她的感情問題。大概是終於意識到了一點什麼——比如說臨近高考,她不能再有什麼多餘的空閒時間拿來‘勇敢’了——又或許是畢業之後人去樓空,他們可能不會再有機會見麵——不管怎麼樣,當看到她把致辭完畢下場的數學王子攔住的時候,我是真心替她感到開心的。

是的,我明白,現在並不是個適合談感情的好時候,確切的說,可以稱得上是‘錯誤的時間’。但你懂得,正值青春的高中時代嘛,這樣的故事總是青澀而美好的。

不隻是怎麼的,成人禮這天我不尋常的感到格外疲憊。回到家之後,我結結實實的睡了一大覺。外婆難得不在家,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而這正是這個家的常態。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隻覺得不管睡得再久,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都仿佛再也不會消失了。醒來的時候窗外正呈現出一種難得的薰衣草色,我差一點還以為自己依舊在做夢,掙紮了半天才伸手摸到鬨鐘,竟有種‘今夕是何年’的魔幻感覺。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好像明明已經睡了很久很久,身體上已經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但腦子卻還昏昏沉沉的。我一共睡了一天多,確切的說,是二十五個小時,自從有記憶以來,我好像還從來沒有睡得這麼久過,把我自己都下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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