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1)(1 / 2)

從上海飛往哥譚的票特彆好買, 即使是當天的票。沒彆的毛病,就是貴。我又花掉了自己的不少繼續, 但現在錢不是重點。

整個航程上我的腦子都亂哄哄的, 感覺下一刻世界末日就要到了。曾經被我忽視的那些細節一股一股的冒出來, 越來越多,想要撐破我的心臟。我從沒像今天一樣如此的怨恨過我的記憶力——該記得東西記不住,不該記的怎麼又忘不掉?我手裡攥著那枚小東西,從我和翟依他們分彆以來就沒有送開過,直到手上那種酸痛感再也無法讓人忽視,我才終於低下頭去看了一下我的右手。

拳頭已經開始發白了, 我緩緩的鬆開手, 一陣抽筋似的劇痛直接串過我的手臂向上竄。我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身來,然後衝到走廊上的洗手間裡,“哇”的一聲吐了。

我本來就常年有胃病, 又容易暈車暈船暈飛機,這一著急更是要命。我已經超過半天沒有吃東西了,吐出來的隻有胃粘液和苦了吧唧的綠色玩意兒。那種胃痛讓我整個人捂著肚子彎下腰去,看什麼都是白花花的, 隻想一頭栽倒白色的瓷磚上撞暈自己, 或者當場失憶。

這太可怕了, 我想, 這一定是幻覺。我默認他們有事情瞞著我沒關係,但這也實在是太嚴重了。

我不願意把那個名字叫出來,仿佛隻要我一說出口, 它們就會像魔咒一樣,再也回不到從前。

一路上我又吐了三次,這比曾經上學的時候好多了。高中最嚴重的一次我兩節課之內吐了十一次,最後有氣無力的坐在女洗手間的地上,盯著蹲坑裡的紅色液體生無可戀。

飛機上這十幾個小時太讓人煎熬了,我下了飛機之後發現哥譚市的天還沒黑,也不知道現在是幾號了。這些事情都不重要,我想,然後在機場附近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這是我頭一回在哥譚坐出租車,把布魯斯他們的叮囑全都拋在腦後。我祈求司機先生把車開得飛快,我實在是等不及了。

一回到莊園我就飛快的跑起來,穿過那條鵝卵石鋪成的蜿蜒小路,然後使勁的推開大門。我一邊拚命的喘著氣一邊往樓上竄,剛好和從書房出來的提姆撞了個滿懷。書房,又是書房——這裡到底有什麼秘密?

“雪莉!?”他看到我,眼神裡不隻有驚訝,還有慌亂。

我一句話也沒說——我實在是沒有力氣了——直接攤開手掌。

他看到了那個追蹤器。

“我——我可以解釋——”

“告訴我。”我弓著身子,一隻手扶住膝蓋,打斷他,說出來的句子被急促的呼吸敲碎成一塊兒又一塊兒。

“告訴我,這——是假的。”我咽了一下口水,感覺自己的肺終於不那麼疼了,“我在做夢,我發瘋了,我出現了幻覺。”

他整個人忽然鬆懈下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我得不到那個我想要的答案了。

“我可以解釋,雪莉,”他找到機會把句子補全了,趁著我還在調整呼吸,“我們本來是打算告訴你的,隻是還沒找到機會。”

我睜大了眼睛愣在那裡。為什麼現實要這樣對我?

“為什麼不說?”我聽到我嗓音裡的沙啞和哭腔,屬於一座破碎的雕像,從最裡麵的芯開始慢慢崩塌,“被我發現和主動告訴我,是,是——是兩碼事。”

是真的。

不是假的。

他親口承認了。

最後一棵稻草壓垮了我。

“我們隻是想保護你,這座城市有多麼危險,你知道的。”他低聲說,褪去了偽裝。

所以那些救命之恩、那些傷痕、那些熟悉的稱呼、那些巧合——原來一切都不是我自以為的那樣。

我記得紅頭罩說過什麼?說不定有人願意保護我。

可我不希望是以這樣的方式。

“所以你們——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從那條項鏈開始?”

提姆抱歉的望著我,他點了一下頭,眼神裡有我不想看到的抱歉和不忍。

他對我說了實話。或許他們真的是考慮過告訴我真相,因為他的語言組織的很順暢。又或者是他已經做過了太多這樣的事,說明這一切的任務對他來講已經算不上是什麼任務。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被耍的團團轉的玩偶,愚蠢之極,每天都要樂滋滋的感恩把我偶爾拿出來玩的人一百遍,卻不知道合夥把我塞進箱子裡的人也是他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圍著我指指點點,而這一切我所認為的‘恩愛’都隻是施舍。

不要可憐我,求你了,隻有這個不行。我想。

但我說不出口。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們在瞞著我什麼,但我沒想到是這樣的大事。我等著那個‘機會’已經很久了。”

我終於冷靜下來,就那麼看著他,說不上是失望、委屈還是難過。我不敢去想象從他們的角度來看,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

“——或許我永遠也不配知道這些,是不是?”

那些已經被我長久抑製住了的惶恐與不安卷土重來,我感覺自己被一種黑暗般的悲傷絆住了腳。

我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認識過他們。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我猛地回過頭去——是布魯斯。

我忽然就感覺到這一切都變得荒唐起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再也不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也沒有心思再去糾纏那些‘為什麼’。那顆燃燒著的心蔫了吧唧的熄滅了,周圍的一切事物都變得不順眼起來,我隻想逃離這個地方,能跑多遠就是多遠,然後永遠也不要再回來。

這隻是一場噩夢。

我伸出手使勁揉了一下腫脹的眼眶,

我接受不了這個——我明白那個道理,有秘密的父母才是真正的父母。可我想要的就隻是那種‘我今天偷偷在我孩子的飲料裡加了鹽’的秘密,而不是追蹤器、每個夜晚從來沒有停歇過的戰鬥,還有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

關乎生命。

我沒有心思也沒有力氣去跟他們吵架、憤怒、怨恨,因為它們都不是我的本意。這幾十個小時的奔波從精神和肉.體兩個方麵上敖乾了我,我實在是太累了,頭疼,胃疼,疲憊的承受不住這些。那種惡心的反胃感再次湧上來,我捂住嘴,皺著眉頭努力的呼吸了一下。

“我需要出去走走。”我說。

布魯斯皺了一下眉頭,剛想說什麼,被我開口打斷了。

“我不是要離家出走,我——”我歎了口氣,說不下去了,好像解不解釋都再也無關緊要。

他們或許不在乎,又或許在乎,我又怎麼能知道呢?

他們真的會告訴我嗎?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