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3)(1 / 2)

我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頭頂上還是我熟悉的本白色天花板, 紗質窗簾像揚起的裙擺一樣飄忽了一下,變成一隻鼓起來的帆。書桌上攤開著那本我還沒看完的書,被風伸出手翻了一頁。融化的金子從窗戶裡輕盈的踏進來, 鋪灑在地板上。

我盯著那隻掛在窗戶上的黃銅風鈴,在清脆的敲擊聲中愣神了三秒。

身上一點兒不適的感覺都沒有, 我皺著眉深呼吸了一下, 然後小心翼翼的掀開了被子。

我還穿著睡衣, 身上沒有傷痕, 完好無損,絲毫看不出來曾經遭遇過什麼。四肢是完整的, 我把手伸進上衣下擺摸了一下, 隻摸到了乾燥光滑的皮膚。

這是怎麼回事?是夢嗎?還是我真的已經回家了?

是夢的話……未免也太真實了吧……

我從床上翻下來, 腳踩在軟地毯上, 卻沒感受到那種腳踏實地的安全感。樓下傳來講話的聲音,我像夢遊似的扶著樓梯慢悠悠的踱步下去,腦子裡一團亂。

布魯斯、阿爾弗雷德、迪克、傑森、提姆、達米安……大家都在。他們看上去和普通的、恰好趕上同一天休假所以一起窩在家裡的家人完全沒有區彆。

現在幾點了?我抬起頭來看了一下鐘——下午五點一刻。

原來那不是融化的金子啊。我想,是夕陽。

哥譚市什麼時候有過這麼晴朗的一天了?

布魯斯是率先看到我的人,他原本正坐在沙發上抖開一張報紙。我注意到他的視線停留在了我的睡衣上,隨即皺了一下眉頭。我一下子感到窘迫起來, 血液直接從腳底竄到臉上。

“雪莉,你應該穿上鞋。現在是十二月, 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了,對嗎?”

啊——我低下頭,然後看到了自己踩在地毯上的腳趾頭。它們尷尬的蜷縮起來, 又重新伸直,幾乎就要變成透明的了。

“抱……抱歉。”我下意識說道,伸出手抓了一下自己的睡衣領子。但下一刻我就反應過來,穿鞋似乎不是我現在最需要在乎的頭等大事。

“我是怎麼回家的?”我生澀的試探,好像從自己的嘴裡叫出那個稱呼是一件登山般的難事,“我看見了蝙——蝠俠?”

“什麼蝙蝠俠?你在說什麼?”迪克站起身來,他笑著。我看到他背著陽光的身影,這一切似乎都不真實起來,“你剛從上海回來,你不記得了嗎?說自己太累了,需要休息。我們都很擔心你,你睡得怎麼樣?”

我剛從上海回來?這不對吧?

是我失憶了?

“我,我……”我茫然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我一點也記不起來他說的那些我做過的事了。要是一切關於小醜的記憶都是夢的話,那究竟什麼才是真的?

說到底,我是為了什麼才匆匆忙忙趕回家的?我絞儘腦汁思考起來——啊,對了。

關於那件事。

提姆那天說迪克是誰來著?我想起來了,布魯德海文的夜翼。我來到哥譚之後第一次認真關注的那則義警新聞好像就是關於他的。

我又想起他在新聞的配圖裡受過的駭人的傷、他手臂上綁著的滲血的繃帶和手上的疤痕,就覺得心臟都縮成了一團。

不僅迪克,布魯斯、傑森、提姆、達米安,他們受了傷的樣子多少都被鏡頭捕捉到過。那本來該是我永遠也看不到的樣子。在他們匍匐在抵抗罪惡的路上的時候,我又在乾什麼呢?

我不想要那種心安理得。

“你們不想談談嗎?”我輕聲說。

傑森和提姆抬起頭來,達米安反而扭過視線去。他們都在等著我繼續往下說。

“當然好,但你想談什麼?”迪克衝我眨了眨眼睛。

“當然是那件事——”我有點困惑,“提姆沒有說嗎?那什麼,我發現了關於你們的身份的事情?你是夜翼?”

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在跟我裝傻,我是說,就算被小醜抓走那件事隻是我的夢,可蝙蝠俠什麼的總不可能是假的了吧。我還記得把那枚追蹤器攥在手裡的刺痛感,如果這也是我的幻覺,那我怎麼還能一路從上海急急忙忙的跑回來呢?我這下是真的糊塗了,不知道到底是該相信多數人的證詞,還是那個永生難忘的夜晚。

這說不通,是不是?

可迪克看上去比我還要困惑:“雪莉,我不明白。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怎麼會這樣?

我被尷尬化成的箭釘在了哪兒,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身上滿是窟窿的朽木樁。

背叛感像是一盆涼水似的從我頭頂潑下來,我趕緊向知情人士求證:“爸爸?提姆?下午的時候我們說過的,我剛從上海趕回來那會兒,你們不記得了?——蝙蝠俠,紅羅賓?”

“我不記得和你說過這種話?”提姆從他專注著的文件裡抬起頭來看著我。

“你是不是亂七八糟的看多了?”傑森瞟了我一眼。

“嘖,我知道你的腦子不正常。”這是抱著手臂的達米安。

他們看上去全都不像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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