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齒(2)(1 / 2)

我坐在床上盯著自己被刀子劃開的手臂,月光從敞開的窗簾外照進來, 遮住了我的整條手臂, 就像是用玻璃碎片拚成似的那麼脆弱。白的泛起一種透明的月灰色, 青紫的血管像小溪的無數支流一樣在一層薄薄的皮膚下頭蜿蜒彙聚。

血珠像眼淚一樣順著傷口的角度往下滑, 我把下巴埋在膝蓋上, 放任自己的目光逐漸失去焦距, 於是它幻化成了一朵盛開的罌粟花。可幾秒鐘之後那朵花就不得不敗落了, 因為再也沒有同根生的顏彩能繼續支持它長大,罌粟花很快就乾枯在了我的手臂上, 又重新凝結成一片暗紅色的硬痂。

我用手紙把那塊血痕擦掉, 傷口已經不見了,隻留下一條拇指那麼長的淡粉色的印。

過不了多久, 就連那條印也會消失。閉上眼睛,我想。

那之後的第二天早上起,我就又開始做了那件每到一個新地方都會做的事——泡圖書館。我不是個擅長社交的人,而我現在的這個狀況也不太適合和誰交朋友。幸虧我習慣於讀大量的書來讓自己攝取新知識, 尤其是那些我從未接觸過的領域,而這所學校的圖書管裡剛好有著關於變種人的最全麵的資料。

我開始抱著那些晦澀難懂的大部頭生啃, 感恩節假學校裡有不少同學都回家了, 我難得和那些留校的同學混了個眼熟, 除了馬克西莫夫兄妹之外, 和我說話最多的就是一直戴著眼鏡的斯科特·薩默斯和留著一頭薑紅色長發的高個子美女琴·格雷。我意識到每一位變種人的能力都是不同的,在這所學校讀書的同學們大多都有自己的外號,根據能力而定, 比如說皮特羅的‘快銀’和斯科特的‘鐳射眼’。

我依舊帶著手套過日子,有點意外的,我比自己想象中更快的接受了現在的狀況。這大概要歸功於友善的同學們不斷跟我分享他們剛剛覺醒X基因時所經曆過的事情——總歸都是些糟糕的記憶,傷害,歧視,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複雜和晦澀。但是他們挺過來了,並且說我也一定能可以。

還有就是,雖然經曆了那種我完全不想回憶的事,但來到這所學校裡的頭兩個晚上,我居然一場噩夢都沒有做。平靜的安眠拯救了百分之九十的我,後來旺達跟我解釋,這是因為教授的精神力一直覆蓋著整座學校的緣故。

他可真偉大。

旺達·馬克西莫夫是在十二月的第二天早上搬著行李闖進我的臨時宿舍的,也就是我拿刀子剌手臂玩的第二天,美其名曰假期住校一個人過得太寂寞,要和我做室友。我沒意見,反正我挺喜歡她的,誰會不喜歡性格好、長得美、還主動對你示好的女孩子呢?

我猜的沒錯,她和皮特羅果然比我小一點兒——小一歲,和提姆跟孔克南是同齡人。變種人女孩兒和普通女孩兒絲毫沒有不一樣的地方,大家都一樣喜歡漂亮衣服、八卦和電視明星,我們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對於我總是圖書館這件事,旺達是持反對態度最強烈的人。她和她的雙胞胎兄弟都是支持‘實踐才是真理’的行動派,有事沒事就想拖著我往學校後麵的森林裡做能力訓練。

我哪兒敵得過他們啊,彆說是皮特羅了,就連旺達都能拿她的混沌魔法直接把我舉起來打包帶走,絲毫不費吹灰之力,隻要她想。

那天下午我們一直待在樹林裡,研究我究竟該怎麼控製自己能力的事。旺達建議我從最小的東西開始練習,比如說一棵草,然後一朵花,再往上,一顆果實。在兩個小時之內,我一共毀掉了一平方米那麼多的草、十幾朵花和一整隻水果籃。好一點的情況就是我的實驗對象隻會枯黃,糟糕的直接變成一堆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本模樣的硬塊,這還是剛接觸到我的手指頭尖兒。

我最後破罐破摔的往地上一躺,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人用勺挖走了一大塊。沒帶手套的那隻手背碰到了青綠色的、還沒被我摧殘過的草坪,瞬間把活生生的草變成了一堆屍體。

我趕緊把手抬起來,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一定是因為我的書看得還不夠多,說不定還有什麼方法我能嘗試,比如——比如有那麼一個咒語,隻不過我還沒找到,隻要我一念就能便回普通人那種。”我盯著天上偶然飄過的悠閒雲彩,小聲說。盯著天空這件事讓我有點發暈,但旺達告訴我,這是因為我耗費了太多能力的緣故。

“才不是,你一天看過的書比我一年都多了。再說了,我們又不是魔法師,上哪兒搞什麼咒語。”皮特羅反駁我的觀點,“你隻需要練習,很——多的練習。沒人一天就能學會控製能力,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大不了我一輩子都戴手套。”我念叨。還好隻是手,不然我乾脆一輩子都活在玻璃罩子裡頭算了。

“那怎麼行?你這樣可當不了X戰警。”旺達伸出一隻手指頭戳了戳我的腦門兒。

“我不想當X戰警,我就想當個普通人。”我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自己弄出來的一地狼藉,覺得生命都失去了顏色。沒人會不喜歡超級英雄,但當有一天你被告知自己也有了超能力之後,這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可這是你與生俱來的能力啊?”旺達皺著眉頭看我,好像我剛說出了世界上最奇怪的觀點,“你不喜歡變種人?”

我隻好和她解釋:“我沒有不喜歡變種人,我隻是已經習慣了當普通人,而且我也不是很——很想和彆人打架。戰鬥什麼的。我就想管好我自己。”

聽了我的話,旺達的眉頭慢慢舒展開:“啊,這樣,雖然我不是很能理解,但我接受你的觀點。”雙胞胎都是從小就覺醒了能力在外漂泊的人,我們過得不是同一種生活,“那你就更需要練習了,你瞧,隻有控製好你自己的能力,你才能假裝自己是個普通人。”

天呐,你聽聽這叫什麼事兒,有朝一日我居然也得靠‘假裝’才能當普通人了。

這世道。

我搖著頭拒絕:“可不能再胡鬨了,你看看我毀壞的這片草地得什麼時候才能再長出來?教授會生氣的。”

“這有什麼的,”皮特羅扭了一下脖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斯科特第一次來的時候就直接毀了教授最愛的那棵樹,教授不但沒生氣,還給他鼓掌呢。”

我沒話可說了。

傍晚的時候我們重新回到了學校裡,教授說晚飯過後要單獨幫我補課,因為我告訴他我希望自己能在感恩節假之後重新回到哥譚。短時期之內想要初步控製住自己的能力外泄是一件難事,但教授告訴我,願意嘗試總是一個好的念頭。

晚餐我是和旺達跟琴一起吃的,其實變種人之間也會有內部歧視,比如說因為能力太強而被大家避而遠之的旺達和琴。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也會被歸入這個行列,光今天一天之內,有不少低年級的小蘿卜頭看見我就繞道走。琴告訴我一是因為我的出場太像恐怖片,大半夜的被蝙蝠俠抱著還渾身是血就來了,二是我的第二種能力不知道被誰傳了出去,即使我一天到晚不摘手套,但總還是會有人持懷疑態度,感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

旺達和琴不怕我,主要是因為她們的能力比我更強,強得多。

“你不用因為這個覺得不開心,你看我都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了,他們還不是一樣討厭我。”琴是這麼安慰我的,但我還是高興不起來。

“他們躲遠點是對的,換我我也害怕。”媽媽說錯了,她不應該擔心我受傷,而是應該擔心我傷到彆人才對。

整頓飯我吃的鬱鬱寡歡,直到天黑下來的時候,代號是‘暴風女’的門羅老師找到了我。

“雪莉,有人想要找你。”她跨過餐桌走過來。

“是誰?”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小醜。

“黑頭發,藍眼睛?”門羅老師想了想,“他說是你的家人。”

我們家一共有四個黑頭發藍眼睛,她說的是誰?

“——哦對,他說他叫格雷森。”

啊,是迪克。我點了點頭。

一種惶恐突然爬上了我的心頭,那種令人忍不住蜷縮的不安感一拳打碎了這兩天維持著的表麵平靜。我開始發抖——不管迪克的隱藏身份是夜翼還是什麼人,就算他再厲害,他也還隻是個普通人。而我呢?我看上去是個沒什麼危害的小女孩,但藏在表皮底下住的是一隻殺不死的怪物,偶爾不小心還能奪了人的性命。

這兩天在學校裡我沒有這種感覺,那是因為身邊的同學都是變種人,大家要怪就一起怪,哪個失控了邊上都有人能幫著解決。可是回到家怎麼辦?我就會重新變成離開了族群和同類的那個,隨時得心驚膽戰的提防著下意識的觸碰,稍微有個不小心就會釀成大禍。

“你怎麼了,雪莉?”琴敏感的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她跟旺達都能讀心。

“我……我有點害怕。”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倒不如說連我自己也縷不清楚我究竟是怎麼想的。一方麵擔心自己會一個不小心用能力傷害到迪克他們,另一方麵又害怕他們因為知道了我的能力而厭惡抵觸我。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跟著門羅老師離開了餐廳,威徹斯特的星星掛在我頭頂上,像一群螢火蟲。我老遠就看見迪克靠在他的車旁邊等著我,我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