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說話。
雲清細細回想,覺得症結隻能是出在驅邪這件事上,當晚他還枕過雲真的腿,雲真還給他扇扇子,氣氛相當和諧。他記得回觀的路上自己提過一嘴報酬的事兒,當時雲真就沒吭聲,想必是氣他財迷心竅,畢竟當時他可是用苦主可能有危險為由頭才說動了雲真和自己一起去驅邪的。
雲清扯著脖子喊:“我把錢還回去——師哥我錯啦——”
雲真仍不吭聲,雲清繼續:“你是不是覺得我心不誠——”
少傾,灰藍色的一百元鈔票落雨般飄飛四散,還有幾張鑽進了崖洞裡。
崖洞裡的雲真一咬牙,身子剛想動,又皺著眉坐定,打定主意不理睬雲清,英俊麵容像是覆上了一層清霜,冷得令人望而生畏。
既然求不得,多看一眼隻是多一眼的傷心。
來日如果再因愛慕生出癡妄,難保自己不會像那隻屋靈一樣對小師弟做出些難以挽回的事,在心裡生出那麼一副醜惡形貌。與其鬨得那麼難看,不如防患於未然,隻要不再對小師弟有非分之想,一切就能回到正軌。
此前從未嘗過情愛滋味的雲真決定不聽、不看、不想、不接觸,把被愛慕煎烤得糊塗的腦子好好冷一冷,以為這樣冷個一年半載,大約就能停止喜歡了。
他原本自暴自棄地以為雲清不會把自己閉關當回事,沒想到雲清居然找過來哄他,他一邊沒出息地心跳不已,一邊拚命試圖把小師弟的聲音當鳥叫。
結果雲清不依不饒地攀著鐵索溜下來了。
雲真:“……”
雲清鑽進崖洞,往雲真麵前一蹲,眼神像隻被拋棄的奶狗:“師哥,閉關一年也不和我說一聲,生我氣了?”
怎麼舍得。雲真心想,神色卻淡淡的:“沒,忘說了。”
雲清:“真沒生氣?我記得你不生悶氣。”
雲真搖頭:“沒。”
雲清:“那我錢白扔了。”
雲真:“……”
雲真噎得一口真氣沒倒上來,在走火入魔的邊緣瘋狂試探。
雲清端詳他神色:“逗你玩的,要放以前你就氣樂了,現在一點兒笑模樣沒有。”
其實如果換個人,雲清可能會往情情愛愛的方向拓展一下思維,想想是不是這些緣故,但雲真在情愛之事上太木訥正經,所以在雲清潛意識裡雲真和這些事兒根本就不搭界,他寧可相信他窗下的公石頭和母石頭生了一窩小石頭,也不相信雲真會偷偷喜歡他,喜歡得心都空了。
雲清扯扯雲真道袍寬鬆的袖口:“師哥不要我了。”
是你不想要師哥。雲真在心裡歎氣,聲調卻壓得更沉了些:“我是閉關修行,你……聽話。”
話音剛落,兩人心念皆是一動,眸光流轉,默契對視片刻,雲真匆匆垂眼望地。
雲清年幼時極黏雲真,吃飯要師哥陪吃,睡覺要師哥□□,畫符要師哥手把手教著畫,念經文都要師哥先念一句,他再跟著念一句……所以當年雲真去閉關修行時,年幼的小雲清淚流滿麵鼻涕狂甩,翻蓋烏龜般四腳朝天飛旋騰挪,一連聲地哭嚎“師哥不要我了”,雲真無法,隻能把這小壞蛋抱起來哄,最後乾脆不去了。
兩人方才對視,就是都想起了這一段。
雲清唇角斜斜一翹:“我要鬨了。”
他這麼壞笑時模樣更好看,臉盤像被一道不知從哪來的光照著,眉目格外鮮活明晰。
雲真深深望他一眼,既想把小師弟的模樣記得清楚些,又恨不得下一秒就忘個一乾二淨。
“你回去。”雲真麵無表情,沒接那個話頭,“不要耽誤我修行。”